(难以弥补的过错)
不足一百个员工的会场响起了一阵掌声。
会议结束之后,又听王和他当地的人说了些什么,我几乎一句也没有听懂,他全是用的方言。
一转眼,接近三个月了,我受到她们一直以来的高度重视,厂子里不论是那里的领导来作指导,几乎都让我和郭艳玲坐在那里同吃,我不吃都不行。
尤其是南京来的余舒秀和陈叶凤两位女师傅,像对小孩一样不停地挟菜往我们碗里。
我真的有点受宠若惊,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仿佛人家有所其图,真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斜念。
也许觉得自己太卑微,没有让人器重的理由,却不知道天下还真的有如此善良的人。
尽管那里的人们对我如此的厚爱,却并不能因此而改变我对那个地方有些事情及风俗习惯的偏见,甚至说厌恶。
一,厂子里的工资太低,根本顾不上基本生活中的需求。(虽然活是不累,握导丝,绕钨丝,也常去老练车间干)还常常断电,老是白天休息晚上干。
二,最让我不习惯也是看不惯的是那里的厕所,男女不分,个个都是在路旁,门口朝路大开廠,人在里面方便,从头到脚都暴露给仅有两步之遥的行人的眼球,那怕你很尴尬的把脸转向一边,拉屎拉尿的声音,行路者依然能听得有声有色。
(所以每一次,和工友同行经过发现有异性坐在那里“放便”,我总府下身低头装着系鞋带,或干脆转身折回。)
“哈!天呢,你们仙(山)东人也太封建了!”有几个女孩却不以为然的,不只一次的哈哈大笑着对我这么说。
“不是我封建,是你们这个地方的茅厕太不规矩,与我们鲁西南茅厕所处的位置恰恰相反,我们那里——男女分明,处在特隐避处,厕门口必须要有遮门墙。”我也反驳她们说。
三,也是因为那个地方是农村,虽说是村庄,却看不到村庄究竟在哪里。只是看到苍茫的庄稼地里零零散散的撒落着些许没有院落的瓦房,人就像生存在无边的旷野中。
因为对这种环境及习俗的不习惯,始终感觉自己就像被风旋起的落叶在空中飘零不定。
有时嘴巴里含着她们发给的糖块,听着她们的戏闹说笑,心里却也苦的发痛。
时常夜不能寐,常想起当初叔说过的话:
“小简,你的文才很好,你每次代你爷爷给我们写的信,总是短小精悍,一目了然。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在南京安排个适应你的工作。挨着我们近一点的。”
若知道,叔只会说大话,我何须从生我养我的农村走出来,再来到另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农村,来当那些善良人们心里的可怜虫!处处帮着我活着,让我时刻都感到愧欠别人的而难过。
自进厂住以来,即使不加夜班,郭艳玲也常常陪伴我住厂宿。我们两个常常聊到很晚。
那一晚她对我说:“今天星期二,王东阳星期天请你去他家吃饭,趁他父亲有空,他父母亲想认识一下。
他本想直接对你说的,又怕你不同意,当场拒他的面子,才让我先通知你一声。
王东阳很精明的一个人,现在是全厂子的车间主任及维修工。厂长什么事都和他商量。
看得出来,他对你挺有好感的。只是你老是怕惹火上身似的。
他的条件不错,他父亲是个公办老师,一家人都是非农业户口,多少女孩子想攀也攀不上的条件。
他在南京时,你叔对他提起过你。
最近厂子里都在一议论这个事,这一定是王自己说出去的了。
我听说,以后厂领导打算让你们做财购,即是销售材购为一体的职业。你也可以常常出入南京城了。王东阳兼顾两职,他有这个能力。只是看你的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对郭艳玲说,“无论怎样,我是不会去他家里吃饭的,我们那里从不兴男女做朋友。除非搞对象的男女。
再说我从来没打算处对象的事,更何况初来乍到,这个地方很多习俗我也不习惯。”
因为我一心只想着重返南京。
“简姐,恕我直言,你的这个说法很不正常,都说入乡随俗,你要试着适应才是,不能老让别人服从你。
还有,你说的从不打算处对象的事,你想超越平凡?就凭你能超凡脱俗?
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来。更别说去做了。再说了你以为你是多了不起的美女啊”
等王东阳对你说后,你必须得给他个面子,你若觉得空手吃请不好意思,我可以给你钱到商店买点点心就行。”郭艳玲说着起来拿了十多块钱强给了我。
第二天,王东阳在我宿舍门口。转来转去,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终于走近我的宿舍里,有点腼腆的对我说:
“你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有任何表示。
到这个星期天,也是我父亲的空闲时间,请你到我家里坐坐,我父母亲想认识认识你。你可要给我这个面子呃。”
“不好意思,对不起,心意我领了,我不能去,在我们那里不兴这个,真的不兴,对不起!”
“别不好意思了,你们那里是你们那里,入乡随俗,你来到这里,就要随这里的规矩,就这么说定了,到那天,你不好意思让我带你去,我让我妹用自行车来带你。”他说罢出去了。
我一直也没机会再给王说我不会去他家的。
星期六下午,一个皮肤白嫩精明的女孩来到了厂子,一些员工刚下班正要回家。
恰时,郭艳玲走了过来。介绍给我说“她就是王东阳的妹妹王秀春。”
“艳玲!”秀春对艳玲招呼了一声,然后对我,“呃,你好,我是秀春!东阳的妹妹,你就是那山东的简?为服从我哥的命令,专门来请你到我家里去坐客的。把我父母亲高兴的,今天就把菜买齐全了!哈!”
“谢谢,对不起!我们那个地方确实不兴男女间交朋友,心意我领了,我真的不能去。
在我们家乡还真是这个规矩,我决不能破例。”
虽然,那个时候,我的同学之间也有谈恋爱的。可我由于生长环境的不同,所成就的性格很难改变。
秀春一听,“你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怕我们绑架了你这个大美女啊?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决不会的!哈!”她的性格非常泼辣。兼风带嗤直打你面。郭又随声附和了几句。
我依然认为男女之间怎么可以随便交往呢?除非你打算给人家处对象。
第二天,星期天,王东阳再去劝说“简,我的父亲已经做好了十几个菜。我们以最隆重的礼节对待你,你不可以用这个方式对待我们的?你谁家都能去吃饭,为什么不能去我家?你还是礼仪之邦的人呢?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还是不去?”
我没有回答,“只是蹦出了哭声!”
我依然我行我素!我始终认为自己被命运所偏了的委屈。
“别哭了,人家东阳走了。”艳玲没有好声气的对我说,“人家可是一片真成啊?你不同意处对象,可总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下啊!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我懒得说你!郭也气的离开了。
之后几天里,人们私下的议论纷纷,王的脸上毫无笑色。同时我不懂事,不会处事的名声便不异而飞。
很快,我也从一个被人宠的山东温顺稳文的姑娘,变成了一个让人不可礼待不懂事理者。更不要再说让我当采购的事情了。
不久,王便和南京的叔去了一封信。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后来。王每天都再复习资料,不久他便考取了南通医学院离开了。
没多时,叔便让东升堂弟给我写了一封十分婉转说服力特强的信。并说我不懂世事还任性。
与此同时,我的父亲也来了信。知道我离南京这么远,说他们年老体弱赶紧让我回去。
嫌不是国营企业的正式单位。还不如回来考民师呢。
一年多之后,我给厂领导说想随去南京的便车去南京看看,住两天就回来,对艳玲说了实话,她说,“我一直想去你山东老家去孔府孟庙看看。唉,看来咱们还是有缘无份啊!”
那个时候,只知道好高骛远,不自量力的我,除对叔的埋怨,挑剔异地的不足,却完全忘记了过去在家时每天都要挑着七八十斤重的两桶水,一路攀登方能到家的艰辛,每年旱天水都吃不上的山村生活。
更何况自己又貌不惊人,本身又没有什么条件。
那个岁数的我,已经不算小了,为什么这么无知,是我的成长过程影响的吗?我找不出答案。
据说,后来王东阳和郭艳玲结成眷属,他们才是最合适的郎才女貌。
我衷心的祝愿她们百年和好,白头到老。
这么多年了,郭艳玲的话常常在我耳边回响:
“虽然你把王东阳拒的如此惨重,但好多利于你的话都是他让我对你说的。我都想不起来。他可算是对你够细心的人啊!”
这么多年了,那些陌路相逢的善良的人们言行举止我一点都没忘记。郭艳玲,郭载华叔,婶,王东阳,王秀玲,顾秀芬,等您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一个那么不识大体,不识抬举的山东姑娘。
我对不起你们啊,载华叔,载华婶,以及南京的李工,余舒秀,陈叶凤老师傅,你们的身体还好吧?当初,我对你们还没有一点点的报答,就不辞而别甚是忏悔。
转眼几十年了,我也即将真正步入老年。我真的一直没有忘记你们。我更没忘记时常自我解刨自己,失联几十年了。也无法联系到你们。我只能遥祝你们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
如果有来生我再去报答,如果有来生决不再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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