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孤独了太久的人会出现幻觉，江茶最近老是出现幻觉，在一个人的狭小空间，在上班的路上，拥挤沉闷的车厢里，在领导唾沫横飞，面色阴沉的讲话时。幻觉，全是幻觉，假的幻觉，她总是看见人群里有一个向她微笑的老妇人，满脸褶皱，混浊的双眼紧紧盯在她身上，像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或者是原谅解脱的笑，像八月的台风，汹涌而强劲。她知道那是假的，虚幻的，因为人群里从来没有微笑的老妇人，有的是形形色色带着各色面具的都市男女，冷漠，疏离，颓废，憔悴，不知从何处来到这座城市，来到这个路口，来到她的面前，擦肩，又离开，不知去往何处，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在充满尘埃的世界里，早上清清爽爽的出门，沾染了满身灰蒙蒙，冷冰冰，凌乱不堪的泥土，谁还有力气去关心今天的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加一件厚厚的衣服。

同事眼里她是一个古怪的怪异得神秘的女孩子，穿灰白色的宽宽大大衣服，穿黑色帆布鞋，背着一个大大的包，活像一个麻布袋子裹着一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粗糙，随意，不精致。在20多岁，画着各色妆容，喷香水，脚踩细高跟的女孩子中活像一个异类。下班时同事们在讨论着出去唱K，男男女女，脱离了工作的禁锢，自由而张扬，同事F注意到她擦身而过的身影，江茶，晚上一起去吃饭唱歌呗。除了拒绝，她找不到其他回答。自己无法融入同事的集体，有人说因为她太沉默，她太能隐藏自己，伪装自己，筑起城墙，扔掉钥匙，将所有人当做陌生人，敌人抗拒在外。也许是这样的吧。下班回到家，空无一人的小公寓，早上吃剩的半个包子还剩在盘子里，阴影里的栀子枯萎了。电台里放着一首悲伤的情歌，婉转轻柔的音乐溜进她的心里，在瞬息万变的世间，有人平淡无奇，默默无闻，沾染了满身的尘埃，出去时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归来时已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