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孔子那几位有着自己思想的弟子,很粗略地介绍一遍后,想着也该谈谈孔子其人,以及他的主要思想了。可是思考了许多天,翻了无数遍《论语》和笔记,还是因为孔子与其思想的复杂性和广博性,而无从入手。机缘巧合,看了一部国产恐怖片,事后便在思考,为什么国产的恐怖片不允许有鬼?这种想法,是否和孔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思想,异曲同工呢?
于是就有了这一篇,从“子不语怪力乱神”谈起的,对孔子及其思想进行简要介绍的小文章。
其实这一则语录,是来自于《论语》述而篇,原句根据现在的断句,是这样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们常认为,这一则是孔子对鬼神的回避之语,但其实不是。在这一则里,孔子不谈论的有四样——怪、力、乱、神。用现在的话来解释,分别是怪异之事、施暴逞强、反叛作乱和鬼神之事。在这四样中,只有“神”和现在的鬼神有关系,但其实,此处的鬼神之事,和我们认为的神神鬼鬼的,也是不一样的。
施暴逞强和反叛作乱是很容易理解的。其中,施暴和逞强,又是两个不同的方面。施暴,统治者以力服人,不讲求公道律法,恣意妄为,最终会导致民怨沸腾。所以在孔子的教育中,不管自己的弟子以后从政、从教还是为将一方,孔子必然会教给他们藏器于身但是以理服人。逞强,君子不立围墙之下,更何况主动逞强而死,向秦武王一样展现勇力却最终自寻死路。
反叛作乱,臣弑君,子弑父,都是“乱”。不管“弑”的原因是什么,这都是“逆”。一家之中有逆,则家必乱,乱则散,而后家破人亡。一国之中有逆,则国必乱,乱则散,国破则不治。孔子所求的说起来复杂,其实非常简单,无非是学说得以传承发展,国家能够长治久安。而“力”和“乱”,都不利于国家的统治和安定,所以“子不语”。
接着说到“怪”和“神”,怪异之事和鬼神之事。这两者似乎很容易混淆,至少以我们现在的观点来说,神仙鬼怪就是怪异之事。
其实不然。
《孔子家语·辩证》:齐有一足之鸟,飞集于公朝,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大怪之,使使聘鲁,问孔子。孔子曰:此鸟名曰商羊,水祥也。昔儿童有屈起一脚,振讯两眉而跳,且谣曰:天将大雨,商羊鼓舞,今齐有之,其应至矣也。急告民趋治沟渠,修堤防,将有大雨为灾。顷之,大霖雨,水溢泛诸国,伤害民人。惟齐有备不败。
齐国朝堂之上突然出现一只单足鸟,齐侯感觉很怪异,就派遣使者去鲁国向孔子请教,孔子告诉了他们这是天将降大雨的预兆,齐国于是做了防水灾的准备,而免于灾祸。
其实从现代的角度来说,这所谓的商羊便是怪异之事,毫无科学根据,但是孔子却把这件事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似乎与他的一贯宗旨相悖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再看一遍这个故事,不管其真实性如何,最终的结果是孔子帮助齐国免除了一场天灾。何况这个故事记载于《孔子家语》,其真实性多多少少还是可以相信的。而在《春秋》中还有一个故事,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这些言论,处处与孔子不言怪异之事的宗旨相悖,但是究其根本,又能发现孔子言怪异之事的目的,是求善求仁,是传道治国!
孔子不是不言怪异之事,而是大多数怪异之事对传道求仁无益。同理,对于鬼神之事,孔子也不是不言,而是言之无益,但是当言而有益的时候,孔子还是“当仁不让”的。
在《论语》中,孔子多次提到鬼神:
《论语·八佾》: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论语·雍也》: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论语·泰伯》: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论语·先进》: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此处的鬼神,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鬼怪,而是祖先死去后用来祭祀的寄托。祭礼本对鬼神而设,古人必先认有鬼神,乃始有祭礼。古中国有四大礼制,分别是冠礼(成年礼)、婚礼、丧礼和祭礼。而祭礼作为四礼之一,也是源远流长、规矩众多。
“祭者,教之本也”。祭祀有十种意义,古人谓之“十伦”:第一是体现事奉鬼神之道,第二是体现君臣之义,第三是体现父子之伦,第四是体现贵贱之等,第五是体现亲疏关系,第六是体现爵赏的施行,第七是体现夫妇之别,第八是体现政事公平,第九是体现长幼有序,第十是体现上下之际。
《礼记》曰:“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就是说祭礼是最重要的礼节。因为这个祭礼是让人发自内心的去做,不是外在的力量强迫人去做什么的,让人敬畏天地,不忘祖先,发自内心的祭奠,则一定会得到上天的赐福。
不同阶层的人,祭奠的对象也不同: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土地神和谷神),士人祭祖先。
天地人为礼之三本。中国古代宇宙观最基本的三要素是天、地、人,《礼记。礼运》称:“夫礼,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鬼神”。《周礼。春官》记载,周代最高神职“大宗伯”就“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礼”。《史记。礼书》也说:“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而孔子所说的鬼神,便多为士人所祭祀的祖先之神。孔子所提倡的,也便是祭祀最根本的要求,虔诚!在孔子看来,祭祀,也是教化的一种,是精神文明传承的一部分,尊敬祖先便会有所畏惧,有所畏惧便知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于是便能完成教化。古人说:礼莫大于敬。便是说的这个道理。
所以孔子不言力和乱,是因为这二者不利于治理国家,也不利于维护家庭和谐。孔子不言怪和神,则不是不言,而是不多言,只是在关键时刻去提醒众人,以达到自己教化的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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