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秋雨一番凉，这雨持续了两日，却始终不见收势的迹象，素衣忧心忡忡。
“啊啾！”素兰又打了个喷嚏，鼻涕糊在了脸上，素衣再次用手帕替她擦去。
“唉，本不应该勉强你的，我去求程管事让你上马车”。素兰想要开口，刚张开嘴却又立马开始咳嗽，只得急得拉她：“咳，咳咳，姐，姐姐，不用，了！”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路上泥泞不堪，马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垂头悲鸣。步卒和仆从早已湿了鞋袜，污了裤脚，她和妹妹时常冷的发抖，行进的众人才刚在山道歇息片刻又得匆匆起行，如此反复，素兰似有些吃不消。
望了望队伍中央的两辆马车，依旧客啦客啦向前驶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素衣咬牙跟了上去。
程献珍撑着油伞在丽妃车前停留片刻，又转头看了看她们。
“大家都累了，就近歇歇再走吧！”终于，车内的丽妃开了金口。前方的山道旁是宽阔敞亮的岩洞，是商队开凿的遮蔽之所。
“走，我们去岩洞里歇息！”素衣拉着妹妹晃晃悠悠随众人走了进去。骑兵下了马稍作整顿，步卒仆从在岩洞中生起了火堆，马车停在了岩洞口，落英和徐镇元守候在外。
车内的丽妃也不见下来，远远见程献珍从储物箱拿出些精致的糕点果品还有些取暖的炉子进了马车，这更加重了她的好奇心来。
二人依偎着火堆烘烤着衣物，“姐姐，好冷！”素兰闭眼喃喃自语起来，素衣将手抚上她的头，惊呼出声：“这么烫！”从行李中翻出油布包着的衣物全部裹在了妹妹身上，姐妹俩依偎在一起。
程管事朝她们走来，放下了伞，右手攥着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一包药：“这是最后一包了，娘娘仁慈，能不能熬过去且看她的造化！”
看着她的眼里多了些同情之意：“往后你忠心为娘娘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与你！”
素衣只是苦笑：“谢管事，我和妹妹自然谨记教诲！”“好了，老身需随侍在小王爷身侧，你们好生休息！”话毕深深看了她二人一眼，头也不回的作别。
素衣拿着药包宽慰妹妹：“没事的，吃了药你就好了！就不冷了！”素兰闭着眼在姐姐怀中恍惚的点了点头，细如蚊声：“素兰会好起来的！”
青烟袅袅，火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熄灭。她被嘈杂的声音唤醒，身边是妹妹苍白而安静的睡颜。“姐姐。。”素兰的声音已经含混不清。嘴巴已经乌青。用手摸了摸她的头，还是很烫，喝了几天的药一点作用都没有。“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素衣焦急的左顾右盼，身边的一众仆从和兵卒对她置若罔闻，都各自收拾着行李，骑兵牵着马在不远处吃草。外面的雨水小了下去雨点若有若无的飘在空中，粘在了她脸上。
素衣把药又熬了熬，黑乎乎的药汁被她强行灌进妹妹嘴里，看着妹妹呛咳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有好多眼泪，好想全部涌出来。“你要好起来，知道吗！”她轻拍妹妹的背。
素兰微睁双眼：“咳咳，素兰好难受，全身没有力气，我会不会死掉啊”她强装笑容，素衣跟着附和：“风寒而已，你傻不傻！”
心底又涌出了酸楚被她强压住。素兰身体本就比常人虚弱些，又舟车劳顿，小小的风寒便能轻易要了她的小命。
徐镇元立在马车旁发号施令：“收拾行李，准备起行”。素衣跌跌撞撞向他奔去，徐镇元望着她皱眉：“何事？”，她脸上掩不住的焦灼：“徐公公，舍妹身染风寒，身体欠佳，能否先改道送她去看大夫。。。她。。”
“娘娘的行程要紧，怎可因一个丫头就随意更改！”徐镇元开口打断，转身要走。
“可是，再这样下去，舍妹性命堪忧啊”，徐镇元脚上不停。
“死了还怎么为娘娘做事？！”素衣拔高了语气。
徐镇元抖抖拂尘：“若是死了，那就不必留下了”语气平和，没什么重量。
素衣看着面前的马车和随侍的众人，只觉得看不清摸不透，那些人的面孔是那么的陌生。
“做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赶紧收拾别耽误了行程！”徐镇元最后跟她说了一句便进了马车再不出来。
素衣咬了咬牙，冲着华车咆哮：“我要见娘娘！！”跑了几步刚靠近马车就被士卒架开。“娘娘，你即用人，为什么又不愿意留人？”素衣悲戚的望着马车中的人影。
丽妃在车内笑了两声，“小丫头，你既问了，我便告诉你，让你清醒清醒！”。丽妃一抬手，秋艳将帘子拉起，珠帘挑开，车内一个华贵的妇人映在了她眼中，素衣眼神一凛，静静听着。
“本宫的人做事只需服从不敢违逆，有用之人便留，无用之人便弃，王府不是收容所，不喜欢养着闲人。”素衣浑身一震，丽妃看着她字字珠玑，眯着眼睛，声音变得狠厉：“想要做能人，首先要心狠，你妹妹病入膏肓，难以救治，丢下她！证明给我看！否则你们二人互相拖累，不如本宫提早送你们归西！”
素衣泪水溢出眼眶，又是这样的选择，原来，棋子始终就是棋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娘娘，为什么。。。”素衣哽咽。
“为什么？。。。”丽妃抬头目光放空，“要问，就问这乱世吧”，再一挥手帘子已经放下。
秋艳眯眼笑看着她：“素衣妹妹，你那么聪明，可一定要留下来！”
“起行——”马车克拉克拉向前行进，素衣静静立在那里，许久，回过头看着昏迷的妹妹，将她拉起，放在了背上，看着前面的马车，她咬咬牙，背着妹妹踉踉跄跄的跟在队伍后面。
“姐姐，我要死了。”素兰喃喃的说着什么，气若游丝：“姐姐，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爹爹了？我好想他。。”
“闭嘴！”素衣喝骂着，雨水和泪水涌进了口里，咸中带苦：“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一起找到哥哥”。
耳边是一声吃吃的笑，像羽毛一样轻柔：“哥哥。。。”
耳中马车的声响渐渐远去了，队伍在他们眼前越变越小。雨水抚过她们的每一寸肌肤，慢慢带走两人身上的温度。
“婉琳，你忘了吗，哥哥最疼你了，每次有好吃的都给你，还跟我说琳儿身子弱，多吃些东西就会好了，等我们去了幽州，给你买好你喜欢吃的糖葫芦好不好？”素衣呜呜咽咽的说着。
耳边传来一声呢喃，像是回答又像是叹息：“好。。。”
素衣使劲将她往上推了推，步屡蹒跚，颤抖着挤出笑容：“你看，我们离幽州又近了些，是不是？”
素衣脖子上的手一下耷拉下来，重心下坠。
“是不是？”
“。。。。。”
背上再没了回应，死一般的寂静，素衣一下慌了，脚下打滑一个重心不稳扑倒在了泥地里，妹妹的身体压在她身上，透着凉意。
“呃啊啊啊啊啊啊！”
她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胸中的痛苦喷薄而出，像决堤的洪水。
她捂着头哽咽：“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能不能。。求您。。。救救。。。素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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