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白龙

辛酸往事

“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我父王表奏天庭，告了忤逆。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望菩萨搭救搭救。”见到观音菩萨时我如是说。菩萨发了善心，遂给了我这个保唐僧西天取经的工作。

是的，我就是小白龙。尽管我长的玉树临风，但我依然是小白龙，不是小白脸。反而是唐长老有几次差点当了小白脸。

平时大家都把八戒叫做二师兄，但私下里，我一直认为我才是二师兄，毕竟我才是师傅收的第二个弟子。不能因为我化了个马形，你们就不承认吧。你看看，一个猴子，一头猪，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大汉，要说颜值，咱还是过得去的，不管是马形还是人形，起码出去不吓人，不像另外三个。毕竟咱苗红根正底子硬，好歹原来也是个公子哥啊。这为啥不能在师兄弟里排个名？不过外人面前，我还是要叫八戒二师兄，虚名么，争来争去也没有必要。换句话说，我怂了，横竖打不过人家，不如老实点。

回想当初我犯的那点事，不就是烧了个夜明珠么，却搞得要保护唐僧取经来避难，真是伤心欲绝。猴子是大闹天宫，自称齐天大圣，这分明是意图谋反。蠢猪也是不开眼，你下凡去显个神通，不信没有痴情小妹对你投怀送抱，非要去招惹嫦娥。这跟玉帝有一腿的女人你也敢碰，的确是蠢得可以。再说沙僧，不小心打碎了琉璃盏，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却要受那穿心之痛，最是和我同病相怜。所以，除了惋惜自己的身世，我也偶尔会同情一下他。不过，沙僧毕竟是在重要场合打坏了公共财物，搞得玉帝没面子。他也不晓得说个“岁岁平安”啥的吉祥话，也算给他一个教训。我打坏的还只是自家东西，玉帝又不知道，却被我那老爹西海龙王告上天去。哎呦我勒个去，这是我亲爹么。逃命去吧。

想当年，泾河龙王就是赌气降错了雨，就被拉到斩龙台一刀咔嚓了。那些井龙王就更没地位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说起来豪迈，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最初我是不知道逃到哪里去的。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在家公子哥当惯了，实在没有谋生的手艺。我爹那套海产养殖的技术真心没学会，让我出去变戏法谋生更拉不下脸。再说了，人心险恶，万一哪方土地山神没招呼好，让他告上天庭，暴露了行踪，岂不是还要被抓回去？不过正所谓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幸亏我无意中听我爹说过保唐僧取经的事，就去找观音大士央求则个，讨了个取经的差事，好歹管饭不是。

这就是我为啥会偶遇唐长老，给他骑的原因。哎，世上总有太多的无奈。

师傅要取经？

要说这取经队伍里最核心的人物，肯定是师傅。他一心向佛，要到那西天极乐取回真经，可他其实就是个邮差。

想当年，唐王问：“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师傅说：“贫僧不才，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听听，“祈保我王江山永固”，根本就没提普渡天下众生的口号。如此看来，师傅原本是没有打算去取经的，至少在唐王开口之前没有这等宏愿。

那唐王李世民为啥要取经？听猴子跟猪头议论过，好像是他当年打仗杀人太多，还杀兄弑父。去地府游荡了一圈身心俱疲，害怕的不行不行的。自己干过啥自己能不知道？死后刀山火海，抽筋剥皮，想象都痛楚。他一觉醒来就张罗了空前的“水陆法会”，要超度亡灵。要不是观音显灵，告诉他陈玄奘讲的只是小乘佛法，渡不得亡者升天，想普渡亡灵，还得西天如来的大乘佛法，估计唐王就此打住了。猴头他们讨论到这里一般就打住了，我再问什么他们都不再说啥，只是推脱不知道。

虽然我吃草比较多，但你们也不能说我是吃素的。通过我反复的观察与思考，我终于明白了。疑点在于，观音大士在“水陆法会”那天为啥出现？为啥给唐王说那番话？为啥又是送锦阑袈裟，又是送九环锡杖的？还找了我们师兄四个保护陈玄奘？根本原因是观音大士要完成西天取经大业。当然，也可能是西天如来授意观音大士这么做的。

如此，这个取经人肯定是有人保护，不能出纰漏的。我们四个只是明镖，暗中一定有观音大士派来的人手，真要有我们搞不定的事情发生，观音，如来不会袖手旁观的。你看，一路上沙僧只管挑担，八戒好吃懒做，其实他们都贼着，都知道此中奥秘不可说破。到是那猴子，整天打打杀杀，没个安宁。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可是回想一下当年那么多神仙都拿他没办法，还要到西天请如来相助。现在动不动来个神仙的童子、坐骑他都没办法，很可能是出工不出力。是的，一定是这样。

明白了这一层，我心里自然就透亮了。好你个孙猴子，演技派啊。所以，我也就释然了，咱自管走路,妖怪奈我何?跟对领导不吃亏，唐僧自有主角光环护体，小时候扔到河里都不沉可见一斑。但如果你觉得我的领导是陈玄奘，你可就又错了。本质上讲，我是替佛祖，替菩萨办事的。

细想起来，要不是唐王信奉神明，相信来生，也用不着赎罪，鼓捣这么一摊子。由此看来，人还是要畏惧点什么。

猴哥的软肋

队伍的二号人物应该就是猴哥了。

猴子最爱拿“大闹天宫”说事，什么大战魔家四将、巨灵神、李家父子，二郎神云云，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说到二郎神的哮天犬，师兄特别愤愤不平，“放狗咬人算什么英雄？”我私下里认为，这和大师兄拔寒毛变猴子是一个意思。只是我不敢说出来，猴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你看他老冲别人龇牙就是个例子，要不是师傅缰绳拉的紧，可就真咬上了。嗯，嗯，更确切说是紧箍咒念的勤。

500年真的是弹指一挥间。那时候，猴子武力值那么高，可是500年后，被各种妖精虐，什么青牛精，黄风怪啦，什么琵琶精，红孩儿啦，我都替他脸红。或许这就是时间的力量。练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样想想，或许还能心里好受些。然而，真的是这样么？

那些有点门道的妖怪见到他，一脸的嘲笑样，“原来你就是500年前大闹天宫的孙猴子。”看到没，只是“大闹”而已。就跟大人训斥小孩不停话是一样的，“闹什么闹，再闹让老妖怪把你抓走。”事实上，猴子仅仅是闹天宫，而非大败天宫。太白金星一个圈圈就能把他套上。无非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展示实力罢了。

你想，谁要是法术宝贝那么强，还不让玉帝各种防范提防。“那个谁，把你的圈圈给我看看。”什么时间还还真不好说，你借给同事、上级的钱好意思要么？所以家财不外露是个真理。天庭就是铁板一块么？我觉得不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大家有自己的小算盘可以理解。国之大器，不可轻易示人。

而且最可怕的是，玉帝自己还没有出手。要是玉帝没两把刷子，天庭那么多神仙大佬会听他的？就在各家暗自打着小算盘的空挡，猴子居然打到了南天门。所以说，猴子有一定的实力，但绝没有想象的那么强。

于是，我大胆推测，菩萨绝不是要找一个武功最强的徒弟来保唐僧，要不那么多妖精，她随便划拉几个给唐长老就够了。选这个既不听话，又打不过别人的猴子干什么？或许，观音大士也有她的秘密吧。细想起来，猴子只是不太听师傅的话，对于如来、观音的话，还是比较服从的，对吧。

猴子在招安前，已经是一身本领，福寿无边了，做个自由自在的美猴王岂不美哉？可他偏偏要趟这个浑水，搞的头上戴个铁圈子，听那白净和尚说唱RAP。或许是因为虽福寿无边，但终逃不出轮回吧，猴子不过是找个由头求如来发个果位，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哎，想一个旷世的猴王，最终还是受制于人。

无欲则刚，无欲则刚啊。

顿悟

说起二师兄，我甚至一度怀疑，他的真正目的是破坏取经队伍。我跟老沙虽然不出大力，但至少没有给队伍添乱。什么分行李、偷拿人家宝贝、禁不住菩萨考验，全都是猪头干的好事。

猪二哥好吃懒做，爱占小便宜，贪图女色，好进谗言。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最终修成正果，被我佛如来封为“净坛使者”，也真是够够的了。

我佛如来一贯的政策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讲究“顿悟”。哪怕你前一秒是个刽子手，是个杀人犯。只要你决定皈依我佛了，这扇门都是向你打开的。反看天庭道家，搞什么修行，练什么破劳子的仙丹，搞了一辈子，最后还没成仙，岂不白费功夫。我佛家多好，你该吃吃，该睡睡，耍过了，玩儿腻了，哪天一顿悟，立马“立地成佛”，就算成不了佛，也不枉世间一遭。万物生灵肯下苦心修行的能有几何？由此观之，长久下去，必然是我佛佛法无边了。

有一天闲聊，二师兄问师傅，“据说有个耶稣基督也搞了个什么组织团体，修建了不少医馆，悬壶救世。算不算功德无量啊？”师傅说“那是小善，如果把功德捐给寺院，由僧众念经超度，可保他祖先轮回，世代不坠阿鼻地狱。”二师兄觉得这是师傅的点化。我对他说，“师傅的意思是如果不行功德，不捐香火钱，就要坠入阿鼻地狱。”念及此，我跟二师兄一个寒颤，赶紧把私藏的口粮交给了师傅。

师傅吃饱喝足，自然心情大好，觉得我们很有上进心，就给我们继续布道。师傅说，“我们僧侣是不应该种地的，因为种地要伤害虫子，犯了杀业，要下地狱。”二师兄下了一跳，他自己平时最爱到泥潭里打个滚，用嘴巴来回拱地了，多惬意啊。

二师兄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解法，就问“可咱们都吃粮食啊。是不是别人冒着下地狱的恶果在给咱们种粮？回头咱们出轮回了，供奉咱的农夫却下地狱了？”师傅脸色铁青，我赶紧碰了碰那猪头。二师兄顿悟，马上改口，“看我这嘴笨的，我想知道的是，有什么办法救这些人没有？”

师傅听此才把紧缩的眉头舒展。“阿弥陀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你我要多多念经打禅，好超度这些亡灵。”

我瞬间觉得，“真是猪妖和人妖。自己怕下地狱不去种地，却让供养自己的人去下地狱。”

二师兄当年不过是占个山头，强娶个妇人。平时给老丈人家做活还是蛮上心的。要不是酒后失态，说不定现在一家人过的其乐融融。我也不过是抓个路过的行人。倒是师傅这样的人，一生要别人供奉，却骗人下了地狱。猪头当年可是人人喊打，师傅却是皇上的坐上宾，在全国弘扬佛法。

那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分明是“吃人”二字。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念此，冷汗涔涔。(冯世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