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也就是上周周末,黑泽来上海,我们到市中心去玩了两天。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上海的看法变了。
从初中的时候上海就是我心之所向。那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我大学一定要去大城市读书,而这个理想的城市——就是上海。
首先,我是个喜欢艺术的人,看展,读书会,各类沙龙是我的精神粮食。北京的艺术气息更像是一种灵与肉的统一,抱着吉他的民谣歌手,798的文艺青年,在那里,仿佛大家都为之献身。上海也很艺术,但不如说是摩登,这更准确一些。上海的艺术似乎更与现实相辅相成,在这里,艺术不再是清苦的,呕心沥血的,而是与生产力结合,形成了一种生活品质和方式。
既向往美与艺术,又无法割舍纸醉金迷,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城市,我自然倾慕于它。
我喜欢上海,除了林立的高楼,现代的城市景观,这里有颇具风情和历史气息的租界洋房,在夏天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构成了最美的林荫大道;当秋冬来临,微风吹过,金黄的枫叶散落一地,还带着弄堂里的阵阵飘香。我喜欢到氛围感十足的买手店捕捉市场上新的创意,我喜欢在咖啡店里吃着贝果看早上就开始喝起香槟的外国人攀谈。
外滩是全中国最洋气和金碧辉煌的地方,在周末的时候常常能看到许多超跑和敞篷出来“炸街”;淮海中路是最知名的购物街道;衡山路是原来的法租界,一到晚上酒吧营业,人们都被法式的浪漫所包围;武康路是时尚博主们的聚集地,许许多多的摄影师都在此准备着。这些地方是我曾经最喜欢去的地方,我沉溺其中,这就是我看到的上海。
不过我似乎一直看到的是外在的美好,最近我开始注意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上述所提到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和其他地方一样,有打扫街道,收拾垃圾,整理落叶,粉刷墙壁的人。
我看着他们,心里在想,拿着最微薄的工资却看着周围的人们挥金如土。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却在财富、生活品质和地位上有着如此大的差距。每次见到这样一幅景象,我都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感慨,只能喊出一句:“啊,这就是资本主义的剥削吗!”心里有些沮丧,有些难以言表的失落,大概我心里也有士人一般天下为公的决心吧。
还记得,周末的时候黑泽租了一辆车,我们行驶在道路上,有一个扫地的阿公在马路上工作。在我们快靠近他时,他已经占到车行道的三分之一了,看到我们的车过来,他瞟了一眼我们,黑泽以为已经占道了的他会回到人行道上,但没想到他直接忽视了我们,更加往外面走了一些,占了快二分之一的车道。黑泽急打了一下方向盘绕过他,在副驾驶的我知道当时虽然没有撞上他,但离他的距离已经非常近,可以说是非常危险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惊恐,反而,我在他的眉眼中,看到了获胜一般的骄傲。
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每天都在经历着这种落差的影响,但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消化,也不可能做到如许多人所说的“我已经习惯了”。有人能中和这种消极的落差感和压迫感,有人不行,就像那个扫地的阿公,我感受到他对比他身份地位高,或者展现的比他更有财富的人的深深的怨气,所以他在“不退缩”、“勇往直前”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们的车别开之后,露出了英雄凯旋一般的自豪感。他是以这种方式,作为一个充满戾气的人,在无力地咒骂和对抗阶级。
还记得,从我学校所处的郊区驾车到市里的时候,会经过卢浦大桥。与其说是大桥,我感觉更像一条时空隧道,连接了三线城市的乡镇景观和世界都市的繁花似锦,连接了二十一世纪初和二十一世纪二零年代的赛博朋克,就像从陶渊明般淳朴的田园走进了资本主义纸醉金迷的世界。一切在走完这座桥的过程中改变,时间被拨快,空间在缩小。
我看着前方被灯光照亮的天空,我意识到我并不想往后看。但在这高楼林立的上海,未来的我又会身在何处?哪一座大厦会是我的归宿?还是说,就像这个城市里的千千万万人一样,我沉入海底,再也看不清归途?
我突然觉得,上海太大了。城市越大,人越渺小。
但我清楚我无法割舍上海,因为我永不安分的野心,我一定要站在一个最高的地方,证明自己。魔都魔都,其实我们着魔的不是城市,而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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