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面

我正在忙着，孩子们说饿了。我说，那我下青菜面给你们吃。

我觉得下青菜面比较快。锅里加上水烧开，挂面放进去，再搁点盐，洗点青菜叶扔进去就好了。

没想到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说宁愿饿着，也不会吃。不吃就算了。其实，我也不想吃。

在县城上中学那会儿，吃青菜面吃够了。那真是天天吃啊，饿了就是煮面吃，几乎没有哪一天不吃的。大部分从农村来的学生都是如此。

农民最缺钱，而挂面不需要用钱买，从自己家里带来面粉去面条店换就行。面粉家家都有，面条店也随处可见，换着很方便。半袋面粉换小半袋挂面，能吃很久。

记得有一回，一个同学有半袋面粉放坏了，那些面粉是留着偶尔摊煎饼解馋的。没想到夏天太热，就生了虫子，许多白白的、肉肉的虫子在里面一刻不停地蠕动；面粉仿佛有了生命，在口袋里跳着细细的波纹舞。看着就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是，又舍不得扔，只好拿到面粉店去碰运气。竟然换到了面条，只是比用好面粉兑换时少几把。

很明显，那些坏掉的面粉将与好的面粉混合在一起，变成一把又一把的面条兑换给学生。而且，我相信老板应该也不只收下一份两份坏掉的面粉。真是不能细想，想想就吃不下去面了。

煮面用的青菜也不是花钱买的，都是自家地里长的，周末回家，一次带来好多。

很多时候，青菜用完了，也就只好用清水煮白面，什么调料都没有，就那么吃下去。那时候，吃饭似乎只是为了将生命维持下去，有力气继续读书，谈不上任何享受的。

我隔壁朋友偶尔在空闲时煮米饭。她有一口用生铁铸成的特厚的大平底锅，在里面煮米饭，会有香喷喷的锅巴，常邀请我去吃。

吃米饭就只吃米饭，大部分时候是没有下饭菜的，估计这也是偶尔煮的原因吧，好像她还说过煮米饭太麻烦。确实是，用煤球炉煮米饭要等好久，而下青菜面就快捷多了。

闷着炉火的炉子上总是坐着一锅热水，打开炉门，几乎是立刻就沸腾了，放进面条、青菜，很快就能吃到饭了。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放学回来已经饥肠辘辘，还要自己烧饭，还有作业要写，当然是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什么东西都不能过量，过了就容易生厌。那几年吃了太多的青菜面，都吃出心理阴影了。我哥也是。有几次，我妈问吃什么，下点面条可好？

我哥立马情绪很激动，说不吃不吃绝对不吃，说以前高考的时候还在吃面条，实在是吃怕了。

青菜面条，清汤寡水的，还有一股白面气，确实不好吃，光是听听这名字就没什么胃口。

所以，尽管孩子们很少吃，也同样对它提不起兴趣。最后讨论的结果是：那就先饿着，手上的事情处理好就出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