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救济粮

作者: 读秒 | 来源:发表于2021-05-01 11:41 被阅读0次

    我把吃“救济粮”的事儿几乎要给忘了。要不是儿子瞌睡来了躁焖,嫌煮熟的白米饭这不对那不合适的,我当真还把它给忘记了呢!

    “难吃死了”,他无意发作的手,把一碗白花花的米饭掀到了桌子底下,瓷碗打烂了不说,米饭也碜了一地。看到他如此糟蹋粮食,我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他身上。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随即崩出一个词来:救济粮。

    对我来说,它并非是一个刚出现的新词,只是我有好多年没听说过罢了。

    不应该忘记呢!它所包含的内在力量,曾经是怎样的让我辛酸啊!

    ※          ※

    倘若有谁人知道救济粮的那档事儿,我们不妨接下来作些互动;倘若有谁人能把救济粮这个词语给解释透彻,也可以告诉我。也好看看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各天一方的我们,所耳闻目睹到的救济粮到底有啥区别?!

    那就由我来先入为主吧,后面的事交给涉事的您们来补充完善了。

    我所居住的土门大队,肯定知道的人不多。当然,也没必要让那么多人都知道的,它太小,又太偏远了。虽然土地面积从山上连到山下,整座山都是,人口也不过千,却吃起救济粮来一点也不含糊。但可能与那些闻名于世的其他大队相比,它所吃到的救济粮就是小乌见大乌了。

    我说这话并不是一点根据也没有,理由是我们的救济粮为啥年年在吃,年年都吃不饱呢?有时一年就有二三批要调拔下来,是不是有些粮站储存不下了,故意要让大家来消肿呢?这些怪异的想法,可是我现在才有。在我小小年纪时、又赶上等粮下锅的窘境,是一点也不敢有如此想法的。为啥?想多多益善呗!

    饿死人的情况倒是没有,就是没力气种田。好在从生产队这个下到公社一级的那个上,像根垂直的线儿似的始终连接着,下面只要一需要,上面的救济粮就会到位。

    可问题是,种粮的人没粮吃,有些人还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抬高脑袋等在那儿;名义上一批接一批的粮食们来到了生产队,可到了家里就少起来了,少得可怜。

    人多粥少,生产队长仿佛每次都很为难。那些有如射灯一样的百十双眼光,齐刷刷地罩着他,有时他还不知所措呢。

    “评”救济粮的事,是压在白天忙完田里活之后才进行的。晒场上升起了大火,社员同志们把地主富农狠斗了一番之后,等得发渴的评救济粮的工作才粉墨登场。所以,每次散会的时候几乎都到了夜深人静的程度。不过,这不生关系,谁也不会不失识务地让瞌睡来乖乖就犯,嘴软了可是要吃亏的哟。

    ※            ※

    我们家虽然不是地主富农,但在享受救济粮方面,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我就先说说我们村里那三四户地主富农的境况吧。之所以说有三四户,那是因为上辈是地主富农,根据“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哲学观点,他们的后代也应该是地主富农无疑。原本的那一户地主、一户富农,他们的儿子们长大了分了家,女儿虽说远嫁到了他乡,肯定也是与地主富农有缘的。

    在我们生产队里,他们几户在粮食的获取方面,几乎可以看成忽略不计的存在。

    劳作一年,也只能分些基本口粮,自留园子里不能栽种如包谷麦子之类的主粮,每次评救济粮时,他们几乎是退居二线的。没人肯为他们去争取利益,他们自己即便要发出些什么声音来,那也是相当微弱的,根本没人听得见。

    我是我们家派来参加评救济粮的全权代表。那时我大概有十一、二岁,或者是十二、三岁也说不准,反正还比较小。其实,经验与教训让我已经懂得了最好闷声不说话。

    一言不发,也是我们全家人一致的态度。父母亲,还有婆婆,以及我们家的那一群兄弟姐妹们,他们之所以派我去,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数。去个人总比不去的好,至少有个“人桩”矗在那儿的。倘若不去,真就有可能把我们家给忘了。但去了,也根本顶不了什么用。

    因为在外工作的父亲,已经不是队里的农业户口了,也很少回家,以前是母亲信心满满地参加,她的发言完全被忽略,好像每个家要分多少救济粮早就内定了似的。

    从我参加的会议看,其结果大致是这样的:队长家最多,会计次之,贫农户稍次之,强劳动力户再次之。接下来,才是我们这几户弱劳力户,垫底的当然是那几户一直运气不好的地主富农了。

    通过社员同志们公开评定的救济粮,最多的户有上百斤的收入,少的几斤十几个,一只不大的口袋就可以提回家了。

    ※            ※

    也许,在我们那个队里评救济粮时,会场上的众生相,你根本想像不到会是什么样子的。

    有人把家里收的向日葵拿来了,也有人把蒸的小红苕也拿来了……不得不说,这些人想的可真周全,种了一下午地,肚子里早就没货了,边吃边发言,气氛就没那么紧张了。

    其实不然呢!

    每年田里丰收的粮食就不多,而家家却有一大群嘴巴在等着装填。面对这意外的财富,谁不动心呢?多得了救济粮,意味着就能多吃几顿饱饭。

    所以,在会场座位的选择上,一看就有了端倪。队长会计常常被那些贫农户、强劳动力包围了。我坐在他们的外围,那几户地主富农更是在外围的外围了。

    本来我们的队长,开始还是想改改每次评救济粮的游戏规则,即公平公正的平均分配,最后还是忍不住重蹈其覆辙了。

    每次都见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上了年纪的地主张,我平时叫他爷爷,他多次暗示我为自个儿的利益争取,我是领会其意地摇摇头。一方面我由于长期不说,嘴有些笨拙了;另一方面是出于自卑的原因,说与不说一个样。他便靠过来,给我耳语:你们又不是地主富农,怕啥?说总比不说好,他们才不会格外开恩呢!

    我仍固执地坚持己见。反倒怂恿起他说,你是大人,说话管用……

    饿死总比打死好吧!他这样回答的话,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后来,我还听到他在那旮旯里悄悄说,你又不像我们说话还要举手。我是你的话,直接就站起来说了……

    写到这里,肯定有人该问了,你们家的救济粮一次也不曾多分过?事实求是讲,有。不过,也仅此一回。

    有一年临近春节前,生产队的救济粮来了新品种,大约一两麻袋、有几十斤的人造肉。

    大伙对它产生了怀疑,以前从没听过还有人造肉这一说法,于是谣言四起。传得最多的是:不怀好意的外国人,要控制我们国家的生育,吃了人造肉相当于做了绝育手续。

    可是又不能倒掉,把上面分来的“粮食”给倒了,谁也负不起那个责任。有人给队长支了一招说,先分给那些地主富农,如果弱劳力户想要也可以给点,至于村里的贫下中农就算了。

    队长想也是,以前就有人说他分救济粮不公平,这下也好让其他人看看了,他这个队长还是很公平的。但有一点,他心里是清楚的,后面肯定还有人造肉下来,先让他们尝尝,如果真对生育有什么影响,活该他们倒霉。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再有人造肉发下来,肯定就没他们的火烤了。

    我们家偏不信邪,把人造肉用青辣椒炒好后,就一碗一碗地舀来吃,那真是大大地缓解了嘴馋。后来,我们在与那些地主富农户津津乐道的谈起这事时,他们那得意与满足的神情,我至今也还记得。

    那些停留在观望情势下的人们,自然是没法看到自己设想的结果了。

    “人算不如天算”,简直就是经典到了极致。自从那唯一的一次人造肉从我们公社分下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它的下文了。

    没吃过人造肉的人,以后都没有吃过了,那种遗憾之情简直就难以言表。

    不仅如此,这事还在村里,长久地沦为了笑谈。弄得当初那些好事者们,是又气又恨很不是滋味。

    (原创文章,不得侵权。转载请邀约;图片源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散文!救济粮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ikuarl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