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你们去了神木。这是一个县级市,比不得原来的地方。可是那个女人呆在这里。神木的天空很蓝,有时候蓝中透黑。
可是一到了神木极短的时间里,事情就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而这个弯,成了你一生无法逆转的伤痛。
不到两周,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那天那女人清早起床说她想吃点竹笋炒腊肉,你特意跑遍了周边所有的市场,挑了最新鲜的笋。挑选了周边价位最上乘的腊肉。虽说是最上乘吧,但在神木那样的地方毕竟比不得你们原先所在的市区,你如此费劲心思,只是为了给那个女人你最真挚的爱情。
当你掏出钥匙来到楼道的时候,你听到一个女人冒着粗气的喘息声音,你的心立刻就警惕起来,接着当你意识到是那个女人所发出的声音时,你的神经已经开始错乱了。疑问和愤怒同时涌上你的脑海。
你想破门而入,然而理智和你与生俱来的羞怯占据了主导。就算是那个女人,也要给她留些面子吧,如果这样进去,她会有多尴尬。你这样想。可是那女人高低起伏着的声音像一把钢刀次次都戳到你内脏的最深处,最终你的愤怒取得了这次挣扎的胜利。
你破门而入。那女人和一个男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赤裸裸地拥抱在一起。事情如你开门之前想象的画面一模一样,甚至比你想的更加糟糕。他们对你的忽然闯入显然非常吃惊。仿佛根本没有料到你会在这时回来。那女人没敢看你,随手把衣服胡乱的遮到了自己身上。那男人虽也恐慌,可是竟没有先穿衣服,而是挑衅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支香烟,很淡定地吸了起来。之后边吸边慢悠悠地穿上了内裤,裤子,然后是那件发出淡蓝色反光的丝绸般的衬衫。本该愤怒,本该质问的你,那一刻拎着手里的东西,彻底愣在了原地。
接着,那女人对那男人挤眉弄眼,意思分明是在下逐客令。男人犹豫半天,带着一股烟味淡然离去了。
“把门关上吧。” 她说。
你没有动。她起身把门关上。
“你也已经看到了。” 接着那个女人停顿了一下,看着你。你依然站在那里,手里的东西还没有放下。
那女人要从你手中把东西拿下来,可你怎样也不想松开。以至于最后在争抢中,竹笋和腊肉都掉在了地上。
“别这样。” 那女人说。
“实话给你说吧。” 说着,那女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衣服里竟拿出一只烟来。
“刚才那位,是我的男朋友。” 我们一直都没有分手。这件事情,本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的。今天我也并不想吃腊肉炒竹笋。而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实在不好买。要怪都怪你回来太早。”
“很久一来,我当然愧疚。我为你的愚蠢感到愧疚,为自己的狠心感到愧疚。可他逼着我,一定要我先回神木来,否则就和我分手。我爱他,绝不能和他分手。” 那女人夹烟的姿势,非常做作,能够看出,她刚染上这种恶习。
“他和我同居,我怀孕了。可他不愿意去医院和我打胎,他说年纪轻轻打胎丢人。我就一个人去。从那时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
“神木是我的老家。所以他在神木的郊区特意挑了一块地,想盘下来,盖一栋房子送给我。目前他在神木跟着别人跑车,每个月虽然很累,但是能赚到不少,过段时间,他说自己准备买一辆单干。我知道他的辛苦,我很想他,可是那边的工作也甩不掉,这边他也急着用钱。那天我看到你老实的样子,就忽然有了找一个临时饭票,顺便排解寂寞的想法。事情基本就是这样。我把省下来的钱,都寄了过来,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可我知道,这辈子我只能跟着这个男人了。”
这时候,你已经瘫坐在地上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米黄色的地砖。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打击很大。可人活着,不都是相互利用的吗?根本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对吗?” 那女人苦笑一下说:“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无法回头的风景。随着你一步步前行,所有过去的风景,都将一去不复还。无论真假的爱情,都是这样。我们之间,起码我曾给过你爱情的感觉,你曾给我过一个男人应该对一个女人付出的温柔。可我终归不能回报你。因为,过去的风景,无法回眸。”
“我的男朋友,算不上好男人。我已经不再爱他,但却不能不依赖他。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可他慢慢地变了,这点我当然能够提前想到。不过,变成现在这种无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 那女人把蜷着的腿,舒展开来,把烟灰直接弹掉到了地上。
“可我呢,已经走不出了。我把这点当成是我的宿命。因为当成宿命,所以,无法更改就正常了。而有些时候,我知道,我活在自我欺骗中。我偷着在看不到人的房间,厕所,甚至放风筝的广场上哭泣。可是,我对那个男人的依赖,已使我无法走出这十年间他所带给我的回忆笼罩成的光圈。我何尝没想过一走了之?可他一个江门人,我一个榆林人,一南一北能够相遇,不已经是个奇迹了吗?我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如果未来不够理想,我甚至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
“家人说,我不会幸福。朋友说,我不会幸福。甚至我的灵魂都说,我不会幸福。可,美丽的已经逝去,丑陋的注定无法阻挡。我很明智,我不去阻挡。我完全有能力,可我不去。就算我阻挡,爱情之路也会如此枯燥地重复下去。所以,活在自我欺骗中的我,去骗了你,也许就能有情可原吧。”
“你不用一蹶不振,更不用难过。为了我这样的女人,值得吗?” 那女人抽完第一支,就要伸手去抽第二支。可她伸出的手,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又开始了。” 她说。“老毛病了,从上学的时候,这毛病就跟着我,看这情况,到老死也不会放过我了。”
“什么狗屁爱情,和手抖一个道理,都是病。不得病时候,不知道健康好。得病的时候才知道健康珍贵。健康是什么,是自由。我就算不嫁给这个男人,就算能够幸福,又能怎样?那些受过的伤害,就能弥补?不可以,我一辈子都记得,难以忘怀。甚至为了不忘,我特意每天都要仔细想一遍那些伤害,故意磨练自己,用孔子的话说叫做温故吧。”
手好了,她又掏出一支烟,点燃。
“和你在一起,我很感谢。也算是圆满了我有缺陷的爱情。看起来像是我把你当成备胎,可那不是我的初衷。我的初衷只是想减轻他的负担,弥补他不在时候的空虚。可你回忆一下,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容易。本以为只要随便找个男人,都能激起我压抑起来的情欲,可我不行。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自身难以逾越自我的肮脏。我已经肮脏了,已经连续跟着一个男人十年,供这个男人玩弄了十年,除了灵魂的一部分是真正属于我的,肉体早已经变味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你纯洁高贵的爱。那天晚上在那个黑乎乎的角落里被你抱着亲吻的时候,我的确有了那种冲动,但却被打断了。之后我像是丢了魂魄一般,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发现吧。直到后来我们住在一起大吵的那天晚上,我与内心作了无数次的斗争,才终于鼓起勇气。所以,天一亮,我就期盼着你能快点醒来。看你睡着的样子,我一个劲的嘲笑自己。想着你的好,我的泪水啊,简直······”
她停了下来,拿出纸巾,擦了擦泪,接着继续说:
“女人,是要温柔的。这是从小到大听到的一种说法。我每次见你都装成一副清纯温柔的模样。而你竟然就轻而易举地上钩了,似乎正因为我的温柔而爱上了我。那时我想,温柔可真是征服男人的利器啊。可是温柔对我而言真的很累。也许那些看似温柔的女人,都和我一样,没什么自信吧,所以就用温柔来伪装自己。反倒是那种说起话来肆无忌惮,笑声响亮的女人才是真正自信的表现吧。” 说到这里,那女人起身,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接着,她又回去,坐下。
“好了,我说的也已经够多了。你也已经清楚什么情况了。今天就收拾一下东西,回到你原本的地方吧。我知道,你不可能和我再相处下去了。”
“对了,那双鞋。” 她顿了一下,“是我扔了。”
当天,你从神木急急忙忙赶回家中,一言不发,双目无神。一周后被家人送到医院,诊断为精神分裂,被送往精神病院,现在你在的地方不是小区,而是医院;看到的小孩都是病友。
我啊,是你的回忆。
是躺在美丽的草坪上,任狗屎肆意侮辱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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