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去看你

                还没来得及去看你

                      zy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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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落梨花雪满庭，今年又是一清明”，清明，是个令人伤感令人怀念的特殊日子。“听风听雨过清明”，就更会让人想起那些逝去的人和事，那些远去的无法回去的记忆就变得更加清晰和沉重起来，也让人更加缅怀和想念。

      今年春节刚过，还没缓过年前忙碌到疲惫的那股劲儿来，就突发了意外的状况。

      大年初四的早上，Mr.杨接到老爸的电话时，我正在卫生间。小姑住院了，在重症监护室，老爸让我们去。其时，我们在去医院的时候，我还是抱着希望的。所以，我依然穿着过年的新衣服，虽不艳丽，但也足够光鲜。

      刚到医院门口，老爸就打来电话，告诉我们重症监护室的楼号和楼层。放下电话，我们就急匆匆地往那赶。走到电梯门口，我的一个姐夫正从电梯出来，下来接我们。我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道：小姑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变化啊？我期待着有好转的迹象。姐夫无奈地告诉我：可能不行了，已经没有呼吸了，只有心脏还在跳。这个时候，我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年前，刚跟Mr.杨说好年后去看她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却猝不及防的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在站满人的电梯里，我低着头，抿住嘴唇，强忍住泪，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前，我见到了老爸他们，就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抑不住情感的爆发，开始抽泣起来，眼泪也夺眶而出。这毕竟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您，您怎么就与我们作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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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姐的劝慰下，我终于止住了哭泣。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等候着，心中还在祈祷着会有奇迹的发生。在那里，小姑的曾经一幕幕都开始浮现在我的眼前。

      小姑是一个要强的有魄力的但却苦命的漂亮女人。她年纪轻轻的就离了婚，从遥远的繁华之地，带着仅几岁唯一的女儿回到我们当时还是穷乡僻壤的老家。老爸当时就是这个大家庭的顶梁柱，他尊重小姑的意愿，尽全力为自己的妹妹解决着离婚之后的一切事宜，户口、工作、居住的地方等等。其实这些事情办起来，并不是轻松顺利的。老爸心疼自己的妹妹，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切安排妥当。

      就这样，小姑在市里有了自己的工作，和我的表妹在那里安了家，真正过起了母女相依为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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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姻的变故和生活的磨砺让小姑变得更加坚强、能干。她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即使是简陋的厨房，也常常是摆放得井然有序，打扫得一尘不染。家里的摆设好看而洋气，跟小姑的长相一样，有一种大气的都市化的时尚感。家里的重担让表妹过早地承担起了持家的责任，别的孩子还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的时候，表妹就已经学会了洗衣、做饭、生炉子、打扫卫生等别的孩子都不会干的事情。表妹不得不比同龄的孩子成长得快，独立得早，承受得多，得到的爱却少得多。因为不幸的婚姻，总是带给孩子的伤害最大。

      我在市里上学那会儿，是跟小姑接触最多的时候。每逢周末不回老家时，我便经常会上小姑家。小姑也愿意我们这些亲人去，因为我们去的时候，总是会添了一些热闹与和气的，更有一种家的感觉。

      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次，周末我没回家，照例跟同学借了一辆自行车，慢慢地骑行到小姑家。从学校到小姑的路程并不短，骑自行车大约也得四、五十分钟的光景。当我骑到一个下坡路时，突然就被一辆斜冲上来想拐弯的自行车猛地给带倒了。我还明白什么事，就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倒的我身上除了疼就是痛了。刚换上的雪白的T恤，前身被撕裂了一个大大的拐尺形状的大口子，足有十几公分。当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再次骑上自行车站到小姑家门口的时候，小姑的眼里满是心疼。她把我扶近屋，让我坐下，然后找来了线，很快就把我的衣服缝补好了。接着又给我做了一顿美味可口的饭菜，足以慰藉我身体上所有的痛了。

      后来，毕了业，我便回老家工作了，跟小姑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在我认识了Mr.杨确立关系之后，便决定带着他看望远在城里的小姑，那个时候，小姑已从单位内退，能干的她已经开起了一家超市。当我和Mr.杨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到小姑家门口时，看见的是“铁将军”把门，小姑没在家，也不在超市。通过各处打听，终于电话联系上了她，她却因为有事走不开，不能回来。我当时多多少少的有些失望，因为在我心里小姑也是令我敬重的一位长辈。所以，当时的我特想让小姑认识一下自己未来的侄女婿。小姑最终没能回来，Mr.杨只好把礼品顺着小姑家不太高的墙头放到了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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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Mr.杨结婚生子以后，也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就再也没有单独去过小姑家。只是偶尔的大家庭聚会，齐聚一堂才会见到。

      几年之后，小姑的超市也不开了。表妹结了婚，有了孩子，没有再婚的小姑便跟自己的女儿住在一起，照顾着表妹一家人。这时候的小姑并没有闲着，因为她迷上了一种功法，而且虔诚到无法自拔，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小姑认为，这是一种神奇的功法，可以治病救人。生病，可以不用打针，不用吃药，不用去医院的，练练此功，大病也会痊愈的。小姑的能干与魄力在这个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年过五旬的她经常是一个人上北下南，漂洋过海，坐船、倒车上大连，跑石家庄参加各种活动，精力充沛，乐此不疲。老爸也没法管什么，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了。没有伴儿的小姑能有一个精神寄托，还能生活得快乐些。老爸和我都是这么想的。

      说到精神寄托，小姑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绣十字绣。小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所以她绣的十字锈针法很工整，绣的景、物、人都是栩栩如生的，很鲜活很生动，堪称佳作。

      小姑曾经拿过一个长达六米的清明上河图，让我们看。那长长的绣卷，密密麻麻的针脚绣线，错综交杂的色彩交织，复杂冗长的画卷构图足以让我们瞠目结舌，直佩服小姑的毅力。的确，小姑对十字绣的痴迷，不亚于练功，经常上瘾到废寝忘食。听表妹说，这次的突然离世，可能就与她连绣十字绣，劳累过度有很大的关系。脑动脉瘤破裂，医生再无回天之力。

      Mr.杨因工作的关系总是很忙，临近年关更有甚之，经常忙到午夜才能回家。有一天Mr.杨回来说，小姑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以后如果有茶叶就给她留点儿，这事儿还不能让老爸知道。Mr.杨跟她说，如果需要，就给他打个电话，一定会给小姑送去。我一听，小姑都开口了，买也得给她送去啊。于是，便对Mr.杨说，我们年前抽空去趟吧。Mr.杨应承了下来，但Mr.杨终究没能抽出时间，我一直惦记着。因逢年过节，小姑都会去看望老爸。我们姊妹几个也都会托老爸每人给小姑200元钱的，算是进一点点孝心。我跟Mr.杨商量着：要不把茶叶和钱让老爸一起给小姑吧。Mr.杨犯了难：小姑不想让老爸知道的。我跟她说了，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打电话。小姑也没来电话，等忙过这一阵，过完年，我再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就这样，去看小姑的事情暂时算是搁置了下来。

      可是还等年过完，意想不到的是小姑却要离开了，这个噩耗如晴空霹雳般那么地叫人措手不及。想去看她的想法终究落了空，而成了一件永远无法实现的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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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已去矣！我们的祈祷与等待还是没有唤回小姑的生命，她终究与我们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而溘然长逝了。

      我哭得很伤心，眼泪一阵接一阵地涌上眼眶。在给小姑换衣服时，第一次变得那么大胆。每当遇到离世的人时，我总是惧而远之的。但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我丝毫没有了惧色，主动地走上前帮忙为小姑穿衣戴帽。看着小姑紧闭的双眼，腊黄的脸和没有了知觉的肢体，几次难过得不能自已，慨叹人生的世事无常。

      在殡仪馆火化之前，是对小姑的又一次送行。老爸当时决定搞一个送别仪式的，可中间出了纰漏，老爸没能赶上。我去得早些，急匆匆中算是见到了小姑的最后一面。她躺在一个大大的黄色袋子里，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红润的脸庞如生前一样好看。只是眼睛紧闭着，像睡着了一样。表妹看着与她相依多年的亲妈彻底地要与她诀别了，哭得呼天抢地。我们一行人看着亲爱的小姑，被推进了另一间屋子，再一次与我们隔绝，也都落下了伤心的眼泪。没能赶上送别的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老爸后悔得嚎啕大哭，老泪纵横。我知道，他这是因为没能与自己的妹妹告别，没能再看上她一眼，情到深处的自然宣泄。

      简单的告别仪式最终是在出了殡仪馆的一条大道旁举行的。看着放在骨灰盒前面小姑的遗像，我不禁又悲从中来。人的生命为何就如此脆弱？前些时候还是一个活生生与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几日的功夫，却与我们阴阳两隔，只能对着照片缅怀再缅怀了。前不久刚刚参加了一个征文比赛，我的题目是《原来你也在这里》。印象深刻地记得文中的最后一句：在这2016年的岁末，真的想对我的爱人，家人和朋友说一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真好！写下此文时，小姑还好好的呀！可如今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此情只能成追忆了。

      世事变化无常，小姑的突然离去，让我徒留了再也无法实现的深深遗憾。生前没来得及去看她，走后，作为她的侄女只能在闪烁的泪光中写下这些饱含深情的文字来纪念和祭奠她了。“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在这让人怀念的特别日子里，我虔诚地祈求在天堂的小姑再也没有了痛苦，一直幸福下去。（2017年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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