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江城远不及往年酷热,但也够闷够潮,老同学不住抱怨“简直像下水道!”他从东北遥遥飞来指导学生参加渡桥承重比赛,又知我居于此,月前便联系要多留几日叙旧。我满口爽应,又朗朗介绍风景胜地请他观光,放下电话才细细思索自己这些年终日周旋于图纸和甲方间,早没闲心游览过本地风光了。看他发福模样才惊觉时光振翅飞走,他也对我相同评价,真是故友如镜,照出身边人反而觉察不到的细瞬改变。
他租处靠近昙华林,西饼咖啡、风琴相机、热裤油头,使我们自觉不属此境,两人匆匆行走,倒像寻找离家儿女的家长。后又折返几地,困燥不说,世界变化巨大,全是年轻人领地。我们其实也不老,他说,不喜资本家炮制的文化罢了。于是两人钻入电影院睡觉,睡醒电影又开一场。屏幕浮现三步一拜的藏民,虔诚的电影。他讲去年曾和妻儿自驾入藏,珍贵的回忆。浓艳香水味打破清净,一对年轻情侣坐过来,女的比我姑娘大不了几岁,穿着甚是薄凉。
声音尖而腻“这是什么电影啊?”男的说话倒正常“西藏的农民,去朝圣,去布达拉宫,拉萨。”
“哦~”她喉咙里挤出混合了感谢和失望的低吟,然后侧着身子瘫在沙发,二郎腿快翘到我面前。
管她呢,看电影。
藏民是有信仰的,他和我说,放牛的人都拿着珠子念“三皈依”。
那翘着的腿抖了起来,拖鞋也跟着一上一下,我心里腾的起火,看到朝圣者拜到了拉萨,进入了布达拉宫,按耐住,按耐住。
到了,金刚密迹,梵呗铮铮,那腿倏的收回,坐直了!
直至朝圣完毕,走出大殿,才又慢慢回复瘫的姿势。
晚餐对朋友讲起这事,他哈哈大笑,引来四周目光,“这件公案值得研究,她不像是信的,又不像不信。”
“所以她信,还是不信呢?”
“唔!和信无关了,知道自己是信的,背面还有个不信!”
“所以是尊贵的举动了!”
“尊贵!尊贵!”他笑的像只肥猫,敬我一杯。
“你当时也不必动火。”
“她没礼貌,赤条的腿在我面前晃。”
“是她没礼貌,还是你不够德行令她礼貌?”
两人大笑,我敬他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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