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香片》是作家张爱玲经典的中篇小说。
读完小说，如果要我对这篇小说给出关键词，我会说“矛盾”一词。
作家路遥说：“人生，其实无非是矛盾与选择的综合体，无关对错，仅仅在于我们能否有勇气在矛盾中作出选择并勇敢承担一切后果。”
从路遥这段话中，我们也许已经感受到，矛盾本身没有什么是非对错。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存在。而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遇事产生的矛盾心理，也是常见的心理状态之一。
矛盾本身，也并非是什么豺狼虎豹。所以，矛盾不足以让人生塌陷进无底深渊。
事实上，人的生命里之所以有这样或那样的矛盾，我们首先要体悟到矛盾在生命里究竟有怎样的意义。其次，我们面对矛盾，以怎样的勇气和勇敢，承担起在矛盾中作出选择的后果。
关于“矛盾”的命题，此时我想先放一放。之后，可能随着阅读小说情节的深入，可再聊一聊。
01、男主人公聂传庆的外貌描写，看到一个充满矛盾，没有生机的年轻人
现在，我想分享《茉莉香片》的开篇，从主人公人物外貌描写开始，作者就不断把“矛盾”延伸开来。
准确来讲，在主人公还未出场，“矛盾”已经出场了。
第一段作家张爱玲这样写：
“我给您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我将要说给您听的一段香港传奇，恐怕也是一样的苦——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茉莉香片》第一段
短短几十个字，带出重重“矛盾”。
比如：“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
张爱玲在用词上就给到读者很直观的对比，引出矛盾。
第二段，男主人公聂传庆出场，“矛盾”继续蔓延。
张爱玲要把“矛盾”具象到人物上，以外貌描写，让读者看见聂传庆的生命状态。
聂传庆正式出场前，张爱玲告诉读者这个故事发生的地点：公共汽车上。
“公共汽车”似乎有着对人与世界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的一种涵容。
我们人来到世界，是一种偶然。我们预计不了哪个“我”什么时候到来，什么时候离开。仿佛是公共汽车上的旅客，我们无法预知哪个旅客在哪一站点上车，而哪个旅客又在哪一站点下车。
即使同坐一辆公共汽车，我们要求不了整车人，与“我”一起到达相同目的地，我们要允许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正如世界上的事物和其他人。我们不可能一直拥有万事万物，事物与其他人也不可能按照我们个人意志而转移，成为我们所要求和期待的样子。
同理，我们自己也成为不了别人期待的样子，我们只能活出我们自己渴望的样态。
所以，对于世界和世人，我们需要更多的宽容，更多的允许，更多的善待，凡事不过于强求。你自由自在了，你周围的人也就幸福快乐了。
回到《茉莉香片》第二段。
张爱玲仍用对比，将“矛盾”聚焦于男主人公聂传庆。
引出聂传庆前，张爱玲用杜鹃花又一次作了反差对比。张爱玲写到：
（公共汽车上）“开车的（司机）身后站了一个人，抱着一大捆杜鹃花。人倚在窗口，那枝枝桠桠的杜鹃花便伸到后面的一个玻璃窗外，红成一片。” ——《茉莉香片》第二段
伸到后面的窗外，红成一片的杜鹃花，它是那样鲜艳和鲜活的生命（植物也是有生命的）。然而，与欣欣向荣的杜鹃花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杜鹃花伸到的后面窗户边坐着另一个没有生机的生命。
他就是男主人公聂传庆。
张爱玲这样描写聂传庆的外貌。
“后面那一个座位上坐着聂传庆，一个二十上下的男孩子。说他是二十岁，眉梢嘴角却又有点老态。同时他那窄窄的肩膀和细长的脖子，又似乎是十六七岁发育未完全的样子。他穿了一件蓝绸夹袍，棒着一叠书，侧着身子坐着，头抵在玻璃窗上，蒙古型的鹅蛋脸，淡眉毛、吊梢眼，衬着后面粉霞缎一般的花光，很有几分女性美。惟有他的鼻子却是过分的高了一点，与那纤柔的脸庞犯了冲。他嘴里衔着一张桃红色的车票，人仿佛是盹着了。”
——《茉莉香片》第二段
这段对聂传庆外貌描写，一正一反，把充满矛盾和不协调的生命，通过外貌，形象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比如：“二十岁，却又点老态。”
“二十岁，似乎是十六七岁发育未完全的样子。”
读到这里，我们是否心里产生疑问：二十岁的生命，居然长成“老态”，但又好像十六七岁发育未完全。是否充满矛盾？！
我们也许又好奇：聂传庆他是在怎样的家庭环境里成长的，年仅二十岁的生命经历过什么，显现出老态？他家里贫穷吗，怎么二十岁好像发育未完成？
接着，张爱玲还有更具体的描写。比如聂传庆一张“蒙古型的鹅蛋脸”。
说到“蒙古型的鹅蛋脸”，你是否感觉到特别？蒙古型的脸，不是豪迈的宽脸，而是秀气的鹅蛋脸。
再说聂传庆的鼻子。“鼻子却是过分的高了一点，与那纤柔的脸庞犯了冲。”张爱玲毫不客气地用”犯了冲“，把“矛盾”特质聚焦在聂传庆身上。
对聂传庆人物描写最后一句：“他嘴里衔着一张桃红色的车票，人仿佛是盹着了。”
桃红色，那么有生机的颜色，却没能为聂传庆的生命色彩渲染上那一笔艳色。
“他仿佛是盹着了”。与桃红色的色彩，一静一动，让我们更深切感受到聂传庆生命里的无力感，以及那些沉睡还没来得及苏醒的生命力。
02、女主人公言丹朱的外貌描写，看见一个与聂传庆截然不同的生命
读了聂传庆的外貌描写，再来读读女主人公言丹朱的外貌描写。
通过对比两人的外貌描写，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到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状态。
张爱玲描写言丹朱是这样的：
“言丹朱大约是刚洗了头发，还没干，正中挑了一条路子，电烫的发梢不很鬈了，直直的披了下来，像美国漫画里的红印第安小孩。滚圆的脸，晒成了赤金色。眉眼浓秀，个子不高，可是很丰满。”——《茉莉香片》第四段
读过这几行言丹朱的外貌描写，再返回去读聂传庆的外貌描写，其实在读者心里早已浮现出两个不同性格的人物形象。
言丹朱，不仅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而且还很可爱。“像美国漫画里的红印第安小孩”、“滚圆的脸”、“个子不高，可是很丰满。”
这里的“丰满”，我想也是形容年轻女孩子，饱满的生命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