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迟归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
(二)
温良所在的学校里有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据说是很早以前的主席台,在那里升旗。现在只剩一个混凝土堆砌的中空的长方体,就那么摆在那里。
灰黑的色彩在绿草地上显得有些突兀。
到夜里的时候,草地的颜色也转暗,就像是融入了一片黑暗的堡垒,阴森,恐怖。
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在夜里接近那里。但是正当下,夜自修中间的休息时间,温良正站在这座幽深的堡垒面前,和迟归一起。
因为扳手腕输给了迟归就得陪他来这种地方,温良觉得自己也是疯了。
"你现在想要回去还来得及。"迟归弯身进入了中空的堡垒。
“谁,谁说要回去了,我温良会怕!笑话!”跟着迟归走了进去,温良是在逞能,因为他的腿都在抖。
手电筒的光线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微弱,再加上轻微的抖动,眼前的黑似乎一点也没驱散。
温良用左手抓住右手,试图让它停止颤抖。
稍微好了一点,光线渐渐稳定下来。
温良借着微弱的光线大概看清了周遭的事物,都是些装修废料,木头的边角料还有两扇废弃的门,无一例外的都堆满了灰尘。
呼吸都小心翼翼,一来是紧张,二来大喘气的话估计能吃一嘴的灰。
堡垒的内部隔成了两间,中间开了一个门洞。迟归已经穿过隔开两边的混凝土壁,而温良还在这边双腿发抖,脑补着穿过混凝土壁就会看见长满蜘蛛网的白骨。
越想越害怕。
咬咬牙,走了过去。迟归已经过去了,他也没有尖叫什么的,应该没有什么东西的,对,一定是这样。
迟归不会害我的,不会的。
这样想着,有些安心,但是温良还是很害怕,对于黑暗,对于未知。
又想到进来之前的豪言壮语,虽然只是逞能,但是怎么可以这个时候退出去!
温良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跨了过去,却迟迟不敢睁开眼睛。
“你可以把眼睛睁开了。”迟归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有一点回音。
温良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生怕空气流动的太快会让自己丧命。
温良正面对着一面墙壁,墙壁上镶嵌着一个一人高的圆盘。
圆盘有三圈,外两圈上刻着字,中间一圈是一整块的红色。
温良举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上面的字,是温良所不认识的字体。
“第一圈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第二圈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迟归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他走近,就像是一直知道的样子很熟练的旋转着圆盘。
“你以前用过这玩意儿?”温良很好奇,迟归以前来过这里吗?
“今年是几几年。”迟归答非所问
“2015啊。”
“乙未年。”
迟归旋转着圆盘,就像是寻找密码一样。
迟归停了下来,摁下了中间红色的部分。
“六十一甲子,甲子一轮回。”这是温良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话,迟归的声音。
(三)乙未-1895
温良有点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
前一秒钟明明还在那个堡垒的内部,但现在,眼前就全都是穿着长袍马褂,梳着一条大辫子的人。
好像是在某个会场的样子,感觉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很严肃的,很忙碌的四处走动。
温良站起身,感觉全身都发麻。
是睡了太久了吗?
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头也非常的重,用手往脑后一摸,有一根很长的辫子。
温良有些呆了,现在是,清朝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辫子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说起来,之前迟归不是跟自己一起吗?那他人呢?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东西,旁边有人拉了拉温良的衣袖。
温良侧过头去看,是一个小男孩,看衣着应该是官家的孩子。
“何叔叔让我来叫哥哥你过去。”小男孩说着,小小的手指着一个方向。
温良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九蟒五爪蟒袍的男子。
清朝的官服,九蟒五爪应该是二品官,应该挺厉害的吧!过去看看。温良特别庆幸自己在分班的时候选择读历史,不过迟归在的话就能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想着,脚下也没停,径直走了过去。
温良想着要奉承几句好话,虽然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的但在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的情况下,大腿还是要抱的,保命,保命。
正打算作揖就被眼前的男子生生拖到了一个角落里。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把我给!啊我要不要喊救命!
温良脑内的小剧场开始飞快的运作着。
那人四处张望警惕着来人,温良则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想着些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抓到一个空档。
那人压低声音附在温良耳边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温良一脸茫然的看着那个男子。
“昨晚在温柔乡里待久了脑子不好使了是不是!”眼前的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准备的自然是刺杀迟归狗贼的大事!”
“什么!”好不容易听到迟归的名字用的竟然是狗贼这样的定语,而且还要刺杀他!温良整个人都吓懵了,声音一下子就高出了几十分贝的样子。
“你说话声音轻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啊!”那男子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浓了几分,“真不知道首领是怎么想的选了你这么个草包!”
“诶诶诶,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温良被说成是草包也有些不受用,更何况现在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情况,温良虽说脾气还算温和但是也受不了了,有些火气,“我还不乐意去呢!”
温良转身就要走,那男子连忙把温良拉了回来。
“现在不是耍小孩子性子的时候。”那男子的语气,很严肃,“这件事情关系到国家的荣誉。绝不能让迟归狗贼和那日本人签订了那什么劳什子的《马关条约》!”
“啥?《马关条约》合着现在是1895年啊!”温良对自己所获得的信息感到十分惊讶,“男孩子也可以玩清穿吗?这倒是个玩玩的好机会。”温良想着这个年代的特色,不禁傻傻的笑了出来。
“什么清穿!玩玩!你当现在是过家家啊!这种时候还笑的出来!你这人于国于家无望啊!”那男子捶胸顿足的模样很好笑,像一只炸毛了的大猩猩。
“温大人,何大人,可以进场了。”一个侍者走过来通知温良和那个男子。
“你先退下吧,我和温大人很快就到。”那个男子回应了侍者,侍者退了下去。
那男子塞了什么东西进温良么袖中“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直接动手即可。虽然你一点都不可靠,但是现在也只能看你的了。”说罢就甩袖离开。
温良摸了摸袖中的物件,脸色变得煞白,急忙跟上去,生怕跟丢了那位何大人。
这下可是惹上了大麻烦,那位大人给自己的,是把枪啊!
手里金属的分量很沉重,真的要用这把枪吗?
温良长这么大,鸡都没杀过一只,对于枪械的认识也只停留在玩具手枪和发令枪。现在一上来就是真枪实弹的,还要动手,而且对方还是迟归!
“我真的做不到啊,还是当草包比较保险一点,把枪藏在袖子里应该没有人会发现的吧。”温良一个人嘀咕着,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谈判的会议厅。
侍者将温良引到座位上。
温良的旁边就是迟归,他的样子没有变但是多了一分威严的感觉,而且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温良坐在那里感觉浑身不自在,袖子里藏着一把枪,旁边就是所谓的“任务对象”,受过现代人文教育的温良实在是想象不出取人性命这种事情的发生。不过《马关条约》不是李鸿章签订的吗?和迟归有什么关系?
也没有给温良多想的余地。
中日双方已经开始了激烈的谈判,是第一场谈判。清政府这边作为战败方好像没有什么大的话语权,只能看着日方的谈判团不停的提出过分的要求竟然一点拒绝的底气都没有,而且听旁边的官员的私语,似乎是因为慈禧太后那边一味退让,不希望和日本再起战争的原因,所有的官员似乎都不敢说什么。
日本方面一个一个不平等的要求的提出,清政府方面一味的软弱,温良的愤怒在一点一点累积,手下握着的枪越来越炙热。
战争赔款…
开放通商口岸…
割占澎湖列岛及其附属岛屿…
一项比一项过分,温良受不了了,头一次觉得如此如此的屈辱。温良原先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爱国,甚至无法理解那些革命先人是为了什么抛弃家中的妻子和孩子而为了甚至是有些虚无缥缈的目标献出生命。温良一直觉得,如果是自己,敌人给高官厚禄,自己一定会出卖组织,自己生在革命时代一定是个大汉奸。
但是现在温良有些懂了。
那些人趾高气昂的践踏自己的国家,被侵略的国家,被屠杀了亲人的百姓,却要为那侵略者和刽子手,献出金钱,献出主权,甚至献上祖祖辈辈那浸满中华五千年文化的土地。
何必杀迟归。
温良拔出袖中的枪,指着对面日本谈判团的头目。
“我中国泱泱大国,百姓赋税不是为了用来做战争赔款,战争赔款一分没有!我沿海口岸不是用来成为你帝国主义侵占我中国的入口,通商口岸一个不开!我中国五千年文明流传,一尺一寸土地都渗透我中华文明,土地不可能割你一分一毫!你们是侵略者,你们是刽子手,有什么资格叫嚣着得到利益!你门今天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温良长这么大,头一次感觉那么爽快。
坐着的那些人一定都吓坏了吧!一群草包!我温良也是能做大事的人!我温良纵使身在乱世也不会向敌人倾倒。
扳机扣动,枪响。
温良应声倒地,胸口的血不断的冒出来,迟归手里的枪还冒着白烟。
“对友邦不善,威胁两国友好邦交,罪无可恕。”迟归的声音一贯的平静。
最后听到的还是迟归的声音啊,迟归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是一直告诉我,国为本,国为本,怎么变成这样了。
温良的意识消失了。
谈判还要继续。
迟归命人将温良的尸体搬走。
想来谈判也无法继续了。
“实属抱歉让阁下受惊,迟归实在不知为何会混进来这得狂徒,迟归定向太后请罪,给阁下一个满意的答复。”迟归说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和内容完全搭不上边的样子。
“我还是希望迟大人以大局为重。”日方的翻译转达道。
不欢,而散。
是夜,迟归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翻了几面,叫人进来带出去了一封书信,大抵的意思是在谈判过程中出了这等事故,自己万死不辞,已经无法担任谈判的重任,希望太后可以让李鸿章来代替自己谈判,今天这一场莫要算数。
迟归又坐会床边:“温良,历史是我们承担不起的责任。”
喃喃几句,拔枪,太阳穴。
(四)乙未-1835
迟归睁开双眼,环顾四周,似乎已经很熟悉了。
“没记错的话,这一世我是一个贩卖鸦片的人。”迟归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拿起挂着的长袍,推开房门,门外金发碧眼的侍从已经等待多时:“迟先生,今天要去城南。”
简特的中文发音依旧糟糕的一塌糊涂。
迟归披上长袍。
温良应该是在城北,迟归想了想,还是让侍从备上马车出发去城南。
该去的地方和该遇见的人一个都不会少的。
迟归坐在马车上,印象里,今天是两个帮派的火拼,在城南。如今这个世道,鸦片已经成了帮派之间火拼的导火索。毕竟这种利润如此之高的货品,谁都想要。这世道当个鸦片贩子,也算不错了,至少衣食无忧。而且也还没有到禁烟那个时代,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只是去城南看一场火拼,还有人会专门保护,看看也可以。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做一下去找温良的准备而已,迟归这样想着,这一世一世的过去,迟归早已烂熟于心,迟归只需要按照固定的剧本走下去就可以了。
经历过多少次了呢?
迟归是被甲子盘诅咒的人,带着每一世的记忆转生。每一世的十六岁他都要经历一次前世记忆的惨痛折磨。
温良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他没有受到甲子盘的诅咒,不幸的是他每一世都会遇见迟归,而这一世,迟归带他走进了甲子盘轮回的怪圈,温良大概也会想起来了吧,那一世一世的痛不欲生。
温良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一世平安有多珍贵。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城南,已经到了。
简特停下马车:“迟先生,城南已经到了。”迟归应了一声,拉开车帘走了下去,便有人来迎接。面前的人笑的一脸谄媚:“啊!迟先生大驾光临,今天的谈判一定会顺利进行的,快请进,快请进!”迟归看都没看那人一眼,自顾自走了进去,这大宅的路他怕是比那出来带路的人都要熟悉的多。
很熟悉的场面了,虽然知道最后的结果但是的一个流程都要走过去,这大概就是历史的无奈。迟归入座,和两边帮派都客套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今天我家少主亲自参与谈判,老头子我就不多掺和了。”说话的是温门的长老。
事情好像出了变化,迟归面不改色心里却开始不安,温家少主,温家少主,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城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果然还是要有变动吗。
“温良来迟,望各位叔叔伯伯见谅。”是了,和迟归想的一样,从后间款款而出的是温良,一模一样的温润神情,这一世的温良公子。迟归有些呆住了,一如前世城北的初遇。
“温良如此鲁莽临时改变行程前来与各位叔叔伯伯共商大事,只是希望多积累一些管理帮派的经验,毕竟我温门号称第一门派,温良作为下一位掌门也不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望各位叔叔伯伯可以体谅温良。”温良笑着,那是温良公子无懈可击的面具,欺骗了所有人,包括迟归。
难道温良他并没有进去这一世的轮回吗,以他的性格,是万万做不到这样的,但是行程的突然改变又很可疑。迟归暗自琢磨,没有任何头绪。
“迟先生,”温良的声音礼貌而冰冷,“请问迟先生能拿出多少货供应我们两家门派呢。”
迟归回过神,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海禁森严,以迟归不才,约摸每个月能拿出200斤的货。”前世问这个问题的并不是温良,但迟归也只能按照前世的剧本演下去。
有听到吸气的声音。
200斤鸦片的利润,相当可观啊,这迟归也真是有通天的本领,在座的各位帮派长老纵使先前有些不待见迟归现在也都是全收了起来。
“那我想就不用谈了。”温良起身,掸了掸长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九你一,请问各位叔叔伯伯有什么异议吗?”温良笑得温润,嘴里吐出得字眼却像刀子一样。
真的一模一样呢,和记忆里的温良公子。
“老子第一个不服!”跳起来骂的是齐帮的三长老,一介莽夫,没一分沉着,齐帮派他来估计就是要干架了,“我齐帮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派,你九我一,你让我齐帮上下喝西北风吗!”说着就把背上的大刀砍在了桌上,桌面应声分成了两半。
迟归在桌面倒地之前收回了桌面上的茶盏,呡着茶,坐在一边准备看好戏。
温良身边的一个侍从看见齐门三长老的行为,冷哼一声,侧身越过人群,闪到三长老的身后,短刀横在三长老的颈动脉旁边。动作很快,防不胜防。
迟归吹了吹茶盏中的茶叶,这一世温良身边高手无数,安全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
“现在各位叔叔伯伯还有什么异议吗?”温良身边的小厮露了一手之后,齐门的人都有些惊到了,温门中人一向以速度见长,只不过一个小厮已有如此身手,那温门个中好手取自己性命岂不是如同探囊取物。
“现在各位叔叔伯伯还有什么异议吗?”温良见齐门众人都是一般表情,估计是目的已经达到了,半威胁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场面进入死寂。
“啪啪啪”迟归放下茶盏,站起身鼓掌,“温家少主果然好手段,早就听闻温良公子大名,如今得见果然名副其实,迟某人佩服佩服。”迟归笑着,很难得,一如三月春风,笑眼里满是赞赏。
“得迟先生如此夸奖,温良惶恐。那请迟先生到后间细谈合作事宜。”温良也笑着,面具或真心,谁知道呢,“那请齐门各位叔叔伯伯先请回吧,温良不送了。”
被下了逐客令,齐门众人像是得了特赦令,逃也似的离开了。
“请。”温良引迟归进入后间。
迟归抚开门帘,走进后间。
“迟先生请坐,招待不周多见谅。”温良客套着,对周围的侍从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侍从都走了出去,他们明白这是温门的机密不是他们可以听的,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迟归,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对我干了什么!”见侍从都走远了,温良暴起,抓着迟归的衣领将他从太师椅上拽起来,温润的外壳完全破碎。
迟归见他这样,看来温良是进入了这一世的轮回。
迟归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说这是你的前世你相信吗?”语气有些调笑的成分。
“前世你个大头!老子是无神论者!妈的你快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温良的表情很狰狞,不像是迟归认识的任何一个温良。
迟归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温良,温良的表情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最后竟是快要哭出来了。
温良松开了迟归的衣领,瘫软在地上,无一分刚才的强硬。
“那之前签订什么《马关条约》的那个人也是前世吗?”温良有点哀求的语气,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是啊,前世。”迟归平静的语气让温良不得不相信,这荒诞的一切是事实。
“迟归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那个奇怪的大圆盘吗?”
“迟归,你知道吗,我在这里一个月真的生不如死啊。”
“每天都有人教我杀人和防止被杀的技巧,每天溅到我脸上的血比水还多。”
“还要带我去火拼,真的是前一秒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就是一具尸体。”
“他们还让我变成温良公子。”
“我讨厌那样。”
“迟归,我还能回去吗。”
温良瘫坐在地上,一个人讲着,问着些明知道不会有回答的问题。
两个人都不说话。
空气都有些凝固了。
温良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看迟归不说话,想来是无望,而迟归想着如何安抚温良,毕竟这是他一手造成呢。
良久。
“温良,我想我现在没法带你回去。”
“既然来了我也只能这样了,和我的父母朋友永远说再见了。”温良站起来,收拾了情绪,恢复一如既往的温润。
“温良你改变了历史你知道吗。今天你本该是在城北的。”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听到你会来城南我就过来了。”
迟归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合适。
“我以为你可以带我回去,然而事实上。”
“就算历史真的改变走向,也是拜你所赐。”
“包括我现在生活的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也是。”
“迟先生,我恨你。”
迟归藏在袖中的手捏紧,他现在无法带迟归回去,甲子盘的轮回无法逆转。
自己带他来,真的是错了吧。
迟归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嘴。
“迟先生莫非是忘了,我们是来共商大事的。”端起小桌上的茶盏,温良笑得温润,“上好的雨前龙井,迟先生不尝尝?”
“温良公子盛情,迟某怎敢回绝。”迟归回应道。
你恨我,我也无可奈何,你已经改变了历史,我必须要让一切回到正轨,不然你我,都得死。迟归呡着茶,暗自打算着。
交易很成功,和上一世一样,成功的交易。
迟归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接下来是城北的鸦片馆,一切都该结束了。
城北,鸦片馆。
这里是温门的地界,和其他帮派相比,这里显然和平的多,至少没有火拼这种事情的发生,毕竟没什么人敢砸温门的牌子。
迟归走在街上,今天是来送货的。
上次和温良谈拢了生意,今天是第一次送货。对这一段历史烂熟于胸的迟归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走进鸦片馆,柜台后的掌柜漠然的看了迟归一眼:“少主在里间等候。”
迟归应下,走进里间。
里间散散的坐着一些人,多是穿着绫罗绸缎,身旁有一个或两个曼妙女子伺候着。1835年,鸦片还只是有钱人的奢侈品,多是纨绔子弟用来消磨自己多余的时间精力和金钱的玩意。温良在一扇屏风隔出的小间里。迟归也没打招呼径直走了进去。
温良倚在一张贵妃椅上,穿着黑色的长袍,手里拿着白玉的烟枪,有一口没一口的吸食着鸦片。
迟归夺过温良手中的烟枪:“你不应该碰这东西!”迟归有些愤怒,鸦片啊,这可是鸦片!温良怎么能碰这种东西!
“温良的爱好似乎迟先生无权干涉吧!”温良笑着,又让身边的女子再取了一支烟枪过来,“烟枪我有,鸦片我也有,迟先生要不要也来一点?”
烟雾缭绕。
“温公子的爱好迟某自然是无权干涉,迟某今天到访,只是为了交货。”迟归攥着手中的烟枪。
没事,没事,今天一切就会结束了,他对自己这样说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就劳烦迟先生带上货物去后院一趟了。”温良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慵懒的倚在椅上。
迟归见温良这副模样,甩袖离开。
后院。
迟归和温良站在一口樟木箱前。
“货就在这里,两百斤,一两不少。”迟归的声音冷冷的。
温良示意侍从开箱验货,对迟归说:“温良自然是相信迟先生的,迟先生生意做得那么大,想来也不屑于克扣温良,温良经营的虽是些小本生意,但是也是拿捏一方的经济命脉,迟先生和温良合作,温良也定不会亏待了迟先生。”
迟归冷哼了一声。
侍从在温良耳边低语了几句,温良点了点头让侍从将货物带了出去。
后院空旷,又只有温良和迟归两个人。
迟归打破沉默。
“温良,你要相信我我不能让你回去是有苦衷的。”迟归想向温良解释什么。
“迟先生,不用再说了。”温良接住了一片落叶,“迟先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温良了,温良的品性迟先生应该也是相当熟悉了,这些事不需要再讲了。”
迟归无语,早已打好的腹稿现在却成了摆设,只能叹一口气,“温良你变了。”
“都拜迟先生好意馈赠。”温良笑得愈发灿烂,“反倒是温良觉得是第一天认识迟先生。原来迟先生是一个喜欢拉无辜的人下水的人,原来迟先生开枪杀人都如此熟练,原来迟先生如此神通广大可以带温良来一场前世之旅让温良再也回不到出发的年代,再也不得见父母,迟先生真是对温良不薄啊!”
“温良,”迟归开口,“等回去了,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回去?”温良似乎有些兴趣,“温良倒要看看迟先生是如何让温良穿越时空的。”
迟归突然笑了起来,腊月寒冰。
“温良,我这次进货托英国的友人给你带了礼物。”迟归一步一步逼近温良。
“温良很好奇啊,迟先生给温良带了什么礼物呢?”温良也笑着。
“枪啊。”话音未落,迟归手里的枪已经顶在温良的额头上,“你说的我用枪杀人,很熟练。”
温良笑笑:“上次也是这样死在你手里的吧。”
“是啊。”迟归的表情有些丧心病狂,“很快的,不会痛的。”
“你开枪就不怕我的侍从把你杀了?”温良脸上毫无畏色,似乎顶着自己额头的只是一把没有子弹的玩具枪。
“不怕,一点都不怕。”这是温良听见迟归说的最后一句话。
又被他杀死了,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似乎都是他的话,死了也好,这个世界早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下辈子,可以回去了吧。
温良的脸上还带着笑,不同于温良公子的面具,那笑,是他的解脱。
就如同温良说的那样,迟归被温良守在外面的侍从杀死了。
一刀割喉,迟归没有挣扎,很痛快的结局,一切都该结束了。
一模一样的表情出现在两具尸体上,却莫名的没有一丝恐怖,就像是一波三折的人生旅程的结尾,归于平静。
结束了,一切尘埃落定,回家吧,回家吧。
(五)
温良不太想睁开双眼,他没有死,他不知道睁开眼之后又要面对什么,他怕了,真的怕了。
“温良你再不起来回教室,我们就要迟到了。”
温良一下子弹了起来,看到自己最熟悉的蓝白校服,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温良发现自己躺在那个废弃的升旗台旁边,周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兴奋的转来转去。
迟归看着眼前兴奋成一团的小人,一阵无奈,其实有时候温良公子的冷淡也是值得欣赏的。
“温良走吧。”迟归提醒道。
温良注意到是迟归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并没有忘记,两次枪杀。
“你说回来了就会告诉我一切的。”眼前的温良就像是那年的温良公子,只是穿上了校服。
迟归不知道怎么说起,这是一件牵扯到太多事情的事情。
"温良,你还愿意相信我吗?"迟归小心翼翼的问着。
“先说我再考虑怎么回答你。”温良戒备着。
“其实我是一朵花。”
“…”
“你所经历的确实是你的前世。”
“…”
“这个东西叫甲子盘。”迟归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小了的圆盘。
“它可以让你回到前世。”
“其实我有很多东西想给你看。”
“我回去上课了。”温良转身走开,“这种东西你自己留着玩吧!”
迟归不再说什么。
慢慢的你会懂的,今天我说的话,你都会懂的。
(六)
这一世的诅咒已经经历过了,甲子盘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毁不掉的玩具。
一世又一世,温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这一世,我想告诉你有关于我的秘密,不止甲子盘。
这一世,让一切都结束吧。
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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