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连体婴儿,人一生难免要独自出行。
坐车时没有同伴,会少了群居的乐趣。
但一个人独自坐火车出行时也有一些乐趣。
如果坐车时间大于两个小时,那最大的乐趣就是吃喝了。
提前去卤味店,称个浓香的酱猪蹄,两只肉肥的鸡爪,辣筋筋的鸭肠,再多要几只手套。
去水果摊,挑酸甜的橘子、脆爽的冬枣、水多的苹果,爱吃什么自随意。小东西四五个,大的一个即可。
橘子好吃还不用洗,但易上火,少吃。
柚子好吃下火,可惜太重,一个人吃不完。不过分给同行的人,或许能得一段前世的回眸之缘。
橙子柚子都不好剥,请水果摊老板,拿刀从橙子头到屁股,划上几刀。剥皮时如剥花瓣。
带些莲蓬,剥剥莲子,试试能不能近程投掷到嘴里。带些菱角,也有剥壳的乐趣。不过,我生于北方高原。这两味,我多在汪曾祺这类南方作家的笔下,得数面之缘,不禁口齿生津。
去趟蛋糕店,买点心太腻,买面包太干。就买上一个小蛋糕。坐在车上,轻轻打开小蛋糕,像揭开新娘子的盖头,等待着的是诱人的甜美。拿起小叉子,一下一下,将蛋糕吃干抹净,再舔净底片上遗落的巧克力渣、奶油,才是大功告成。
方便面,又叫泡面,是中国火车上的常客,也是我必带的。
凉食吃多伤胃。泡面花个五分钟就能飘散热气腾腾的香味,勾引着口水,安慰了口舌。
最期待的是揭开盖子的那一刻,一瞬间,香辣牛肉味或是老坛酸菜味,塞满整个车厢。仔细竖起耳朵,或许还能听见其他人默默吞咽口水的声音呢。在感叹完分子运动的速度之后,我也慢悠悠地独吞泡面。
泡面有风险,烫伤需谨慎。
所以我有时带干拌面,也是一种泡面。
面泡上三分钟,倒水,加料,搅拌,拌匀。味道一样很美,就像在吃刚出锅的面一样。
泡面除了味道美,价钱也美。
天涯海角,大城小村,都有它的身影,和它面前的众生百态。
如果在车上,一直坐着吃东西,长时间下来,不活动,血液流通不畅。
所以吃一吃,站起来,走到车厢中间,透过这里的车窗,纷杂景物悉数入眼。这又是一个乐趣。
在这之前,要确保携带的贵重物品的安全。
偌大的地球,气候万千,生物万千,风土万千。
这万千中,城市景多雷同,乡村景各不同。
对我来说,乡村景别有趣味。
北方的乡村景物是我熟悉的。
当车呼啸着,穿过雪白的梨花海,远望淡蓝的天、浅浅的云,想起往昔浪漫的事。
看到大片的桃花、苹果花,已经谋划着待到金秋,穿行林中,怀里揣几个果子。左手拿一个,咔嚓咔嚓,脆声朵颐。右手不闲,瞅着个大红艳的果子就摘下来,做个贪心的守果奴。
看到绵延的麦田绿浪,已经想着跳进去打几个滚,沾些清香。
虽然都是想想罢了。
南方的乡村景物于我而言,新鲜。
在坐火车经过闽南时,窗外的田地和北方的大长块不同,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有趣的是,如果在一块田地刚刚出现的时候盯住它,变换在眼中的会是有趣的图案:狭长的菱形-规整的矩形-狭长的菱形。这正是中学时学的左视图-正视图-右视图。
田间地头散种着几颗香蕉树,隐约可以看见大堆大堆的黄色香蕉。水稻好认。大多植物我都叫不上名,有高的,有矮的,有开红花的,有开黄花的,有一排排的,有一片片的,直觉告诉我,其中有不少美味。
人的故乡往往只有一个。
但我多想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感味不同的自然物候、风土人情。
一个人能否有好几个故乡,安放心灵的故乡。
坐火车时听听音乐,也让我自得其乐。
眼望窗外,耳听音乐。
音乐将听音乐的旅人笼罩在舒适安逸的无形城堡中。
不同的音乐,产生不同的心情,不同的思考。
在音乐中随波逐流,在飞驰中迷失幻化,在前行中怡然独往。
我羡慕那些自来熟的人。
在周围都是生面的情况下,他们能撬开一个话题,侃侃而谈,热火朝天,相见恨晚,趣意横生。
对于陌生人,我习惯性地有戒备抵触。或许,与陌生人聊天是独行的乐趣。
不过,对于敢于冲出戒备围墙的人,我只能艳羡而难为,此乐不知何时得尝。
乐众人易,乐己难。
乐众人难,乐己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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