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走的时候我14岁,刚升初中,我们这里都是8岁上小学的,我爸去的那天老师正好在教紫藤萝。我念书的成绩一直都不算很好,小学的时候还经常被老师留下来,上了初中稍好一些,也有可能是老师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了,所以我也能按时放学了。我爸是头天晚上就送到医院去的,救护车还来了我家里。那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我开了一夜的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家里的电话是怎么说的,只知道老师告诉我,你家里来人了,让我赶紧去。我马上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如果没啥事的话,也不会到学校里来找我。我明明看到我大妈的眼睛里还有泪。我强忍着自己,没有问出口。到了医院,我爸还带着呼吸机,我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看他这样了,印象里有无数次了。他没有睁开眼睛,从晚上送到医院的时候就是这样双目紧闭。我就这样看着他,他的呼吸很重很重,一声一声敲打在我的心头。晚上奶奶问我,你爸要是没了,你就是孤儿了。我头一次发现,这个词居然离我这么近。我要相信,爸爸是坚强的,他一定是在和我闹着玩的。医生说晚上如果没事,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我头一次觉得听见这个词是那么的幸福,我一点都不想呆在急症室。可惜,老天让我失望了,到了半夜的时候,我们回家了,带着我爸。他依然没有睁开眼。我看了他一晚上,生怕一个眨眼他就停止了呼吸,可是最后他还是走了,什么都来不及交代。那个晚上我一直没有哭,我看着爷爷给他换上新衣服。我很难过,但是我依然没有哭,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那个晚上,我们请了道士、和尚、尼姑,所有我们的信仰的都来了,颂了一个晚上的经,希望我爸他能往生极乐。他终于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了,应该替他高兴。我爸过的并不好,小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好的条件,后来找了我妈之后,亦是劳心劳力,直到后面从工地摔下,差点生活不能自理,到后面被妈妈嫌弃,被我嫌弃,我想这对他来说亦是一种解脱。
这是我第一次去到火化,见得他最后一面,真的,从此再也见不到了。我用手碰他,他是冰冷的。最后出来的时候,我拿到了一个盒子。我爸190的个子,最后只有那么一点。这个盒子真的特别沉,我听到周围的人说,真可怜,年纪那么轻。当时我的心都是麻木的,冰冷的。我不知道人死后会去到哪里,应该很美很美吧。
我妈妈一直没有出现。直到现在我依然会想起。我妈妈可真是狠心,她也不来看看她唯一的女儿。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无法原谅她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过那段消极的时光。有的时候,身体上的痛是暂时的,心上的痛才是真的痛,因为永远没有人能与你感同身受,也只有自己才能走出来。
等我回去学校的时候,很多同学怕是知道了,毕竟村子那么小,有些事很容易就被别人知晓。我的老师还发动了全班同学为我捐款。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站在讲台上的我是怎么样的心情,是羞愧,还是愤怒。这次捐款打碎了我好不容易拾起来的自尊心。这是我家的事情,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想被人看轻。可是它那么难,难到我想要放弃。
后来家里替我申请了学校的贫困生补助,我真的是个特别矫情的人,年少时候的自尊心受不了,好像拿了补助就要怎么样似的,我怕永远活在这个框里,人家就会说贫困生要怎么样怎么样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把饭票拿回家,都是找个地方撕碎了悄悄地扔在回家的垃圾桶里,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我性情大变。我变得爱说话了,爱和人交朋友了。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总之,我开始尝试着和别人说话了。我长的并不好看,撑死了算的上清秀。慢慢地,我开始有了自己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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