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老夫妻

人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慢慢地就养成了适应那个环境的习惯。人常说，适者生存就是这个道理。人，只有顺应那个时代，那个社会，人才能生存下去。

当社会发生了变化，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人的思想和作法还是一往时代的老一套作法。当然，有的作法，永远都不会过时，就如这对老夫妻，就是这样。而在他们的周围，有些人的作法和对一些事的看法是非常错误的。用某种偏见来看待人，如果这种人缺乏正确的引导，是无论怎么也改不过来的。他看什么都不顺眼。用老眼光看人。

我们在大都市上住居着，国家最近几年，对周围的环境治理得很好。有花园，有公园，有中老人健身活动的场所。

每天早上，煅炼是我们的必修课。在去的路上，总是会碰到过这么一对老夫妻。男人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一副退休工人的打扮，今年八十岁了，还童颜鹤发，健步如飞。紧跟在他身后边则是他的妻子，比他小二岁。

他们夫妻俩经常在这一带的公路边捡垃圾。当天捡的垃圾，当地处理掉。决不把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拿回小区。

除过下雨天不出来，几乎一天

都不耽误。

他们一生共有两个儿子，都在经济效益不错的单位上班。因而他们就没有啃老的想法。

两个老人的身体都很好，从没上过医院，也从没吃过止疼片之类的药物。他俩能吃能干能睡。什么失眠呀，三高呀，等高年病，似乎都和他们不沾边。他们的衣着普普素素，却很干净。

看样子，你决对不会相信他们会是捡破烂的人。但他们分明是捡破烂的，手里拿着挠勾，背上背着蛇皮袋子，里面的塑料瓶子，互相碰撞时所发出哗啦哗啦地响声。他们一路说着家常话，一前一后地走着，向另一个垃圾点走去。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们夫妻俩竟然是拾破烂的。没错，他们的确是捡破烂的。他们肩上扛着蛇皮袋子，手里拿着挠勾。这分明是捡破烂的。

他们在这个垃圾点，这儿刨一刨，那儿看一看。又转移到另外一个垃圾点，在那里刨来刨去，看了又看。把书本，纸盒，硬纸板，瓶子，分门别类地装进提前预备好的蛇皮袋子里。他们见到这些东西，就两眼放光，好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

你们瞧！他们夫妻多可怜呀，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出门靠这个生活。我对他们夫妻间的生活不易，深表同情。

只见另一个人在旁边把嘴一撇，说:"他们呀，一点都不可怜，手中的钱多着呢。那么多的钱，连个零头都花不完。我是他们一个小区的，他们过去的底细，一点都蛮不过我。他们俩过去都是从抗美援朝下来的老兵。上过战场，立过功。不信，你看，身底下还佩戴着不少的奖章。现在每个月，哪一个不是一万多的退休金。人往往不要只看表面现象，防止被外表的可怜相所蒙骗了。"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我全然不信。有福谁不会享，临老了还出来受这个罪？

有一天早上，我去放垃圾的地方倒垃圾，无意中又发现了他们。

"怎么又是你哇，你们来得真早，老者，今年高寿了？"我突然想起那个自谓临居的话。

老头说:"我今年刚好八十了，她比我小二岁，今年七十八了。"

"对你们这种立了汗马功劳的人，难道老来国家不管你们？"我不解地问道。

"国家好着呢，处处为着我们着想，现在退休了，每月每人还拿一万二，不用人去，按时就自动打到我们的卡上来。"老人激地说。

"你们真的上过战场？"我好奇地问。

"这还有假，难道你还不信？"老人生气了。

一阵嘁嘁嗖嗖，从身上翻出金日成主席亲笔签名的金光闪闪的荣誉奖章。

我一下子对老兵肃然起敬，这是真正的抗meⅰ援朝老兵，永远都保持着劳动本色。既然你们有这么多的钱，就是睡着吃，转着吃，也吃不完。这么大年龄了，还出来干这个？

"干这个咋了，没偷也没抢，光明正大。再说人也不能太闲了。人旦闲下来，浑身便不舒服。我们这把年纪，别的都干不动了，也没人要。我看这个行当最适合我们。我们不仅逛了不少地方，还有一定的收入。不瞒你们说，我的钱今辈子花不了。"

我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想知道，他们在战争年代，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

从此每见到他们我都会微笑地向他们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有几次，我想问问他们的恋爱史，但都没有开口。

有一天，老人可能是刚喝了酒，话未免就多起来，他的老伴就陪伴在他的身后。他向我招招手，我走近他，他指着身边一个石墩，让我坐下。今天他要好好讲一讲他们过去的故事。

他们是连村的乡党，他们的结合是经过媒人的撮和走在一起的。他们双方的家景不相上下，本村的媒人权衡再三，觉得他们还很般配。于是先登男方的家门。男方的父母也知道女方的情况，当下就同意了，让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亲父亲想了一会，当时就答应下这门亲事。当时的农村都是父母说了算，儿女只有服从的份儿。

刚刚结婚，他们之间只有虚套的礼节，没有一点感情可言。有时，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过日子的正经话。

当第一个男孩子出生时，给他们之间带来了无比的喜悦和欢乐。他们之间才渐渐地有了话语。原来，他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同时，也亲眼看到了妻子从怀孕到生产的种种艰难，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妻子的不易。做为家庭的顶梁柱，应当为这个孩子负责，为妻子负责。男子汉的柔情被唤醒了。处处接近妻子，和妻子之间的话语也多了起来。

妻子冰凉，倍受冷落的心被溶化了。通过这么长久的接触，她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仲情仲义的好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罢了。从此，他们的心贴得更近了。妻子也对更加对他含情脉脉，吁寒问暖。

从此，他乐于帮助妻子照看孩子，给孩子擦屎擦尿。冬天，在冰冷的水中搓洗孩子的垫布，然后搭在晾衣绳上。所有的脏活，累活，重活，不让她干，专门留给自己。

那年他18岁，她16岁。在当时属于早婚。

不久，抗meⅰ援朝战争爆发了。

他和她一商量，双方决定报名应征。后来，经过一级一级的政审，休检完全合格。临走前，把刚刚断了奶，还不会叫爸和妈的孩子托付给二个老人。

他被编制在第二批上前线的预备部队，随时听令调遣。

怀着对祖国和人民的重托，怀着对CA0Xⅰαn人民的无比同情，和对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经过二个月的紧张训练就完全掌握了自卫能力和杀敌的本领。不久，就接到上级的命令，他所在的部队就浩浩荡荡，开赴前线，与鬼子交上了火。

她被分配在医疗服务队工作，专门从事伤员的包扎，消毒，组织担架等一系列工作。

有一次，差一点，把命丢在CAX战场上。那一次，多亏命大，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身上多处负伤。

是妻子把他背了回来，帮助手朮。她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心里默默地祝福着他从险境中走出来。

他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旁边的人告诉他，是她冒着生命的危险，把他从前沿阵地背了出来。

战争结束后，他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回来的第二年，他们有了笫二个男孩。

后来，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有了正式的工作，在单位小区里买了房，大儿子接他们出去了。和那位知他们底细的老人在一个小区里。

她一直就在他的身旁，在讲到她从死人堆里背出他时，她是多么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