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个农民工,但他曾经是一位老师。
二十年前,我的父亲是我们村小学里的一位民办教师。当时学校有两个老师(一公办教师兼校长,一民办教师即我父亲)、两间教室、一间活动室、一间办公用品仓库、一大操场,四个年级带学前班不到一百个学生。
由于母亲每天都要去集市做生意(卖衣服兼给人做衣服),很小的时候我便被父亲带上在学校玩。
我的父亲很严厉,但是学生都很尊敬他。他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为学生们买了篮球、乒乓球、羽毛球甚至皮球,让每一个学生课间休息都玩得很开心;还给两个教室都买了炉子和水壶,让学生都能喝上热水,冬天还可以取暖,家远的学生中午放学时不用再啃着干馍馍去学校附近的水龙头上喝生水;为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垫付学费书费,鼓励他们好好上学……
每天早上,母亲给我们冲一搪瓷缸子鸡蛋花,我和父亲一人喝一半,再揣一个饼就往学校去。父亲的饼在路上就吃完了,因为去了学校就没时间吃了,而我每次要放在书包里课间才吃。
有一段时间,每次做完早操回到教室我书包里的饼就不见了。刚开始我给父亲说,父亲说是不是我自己吃了不记得了,后来连续好几天都是一下早操等我回到教室书包里的饼就不见了,父亲便重视了起来。
于是,父亲让做早操时留在教室做值日的高年级学生注意一下,经过好几天的观察,原来是一个家里比较困难的学生偷走了,他每天一下早操就率先冲进教室,趁乱在我的书包里把饼拿走去教室外偏僻处吃掉,再若无其事地回来。
父亲让发现了的学生不要声张,又让我每天多揣一个饼,在路上吃一个,另一个放在书包里,让那个困难学生每天下操拿走,还让我每天下操走慢点不要急着回教室,一直到学期结束。
父亲的做法我小时候不太理解,给他一个饼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感觉我自己像是在做贼一样。
后来,慢慢长大了我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尊,如果自己的条件比别人优越,在别人困难时理应提供一些帮助,但是不要大张旗鼓的,让人觉得你是在施舍,甚至当众下人面子。
这是一种羞辱而不是帮助。
我的父亲现在只是一个社会底层的普普通通的农民工,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道道皱纹,生活也早已将他的脊背压弯,但是他在我的心里永远是高大的。
每当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而我又有能力去帮助时,我都会想起这件小事。
不要声张,默默去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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