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何以: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一只狐狸,愿意在原地守着那个姑娘
文/简苏一枚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曾感叹:这世上哪有人愿意等在原地,守着曾经交付予心的人呢?
何以琛可以在几乎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一个人静静地在国内苦等赵默笙七年,何以玫曾感叹:“大概我知道我等不过他,所以我死心了。”她怅然地对归国后的默笙说:“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他。”
第七年,以琛落寞孤寂地望向窗外:“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大概以琛也受不住这样无尽的等待,他内心暗暗思量:“我已经做好背弃这一切的想法,若你还不回来,我就去国外找你。”人海茫茫,以琛只知道默笙当年出国留学,却不知道她究竟留学何处,七年过去了,是否已然结婚生子,是否已然彻底忘了他,可他还是无法欺骗自己,即使默笙走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沉沦,堕落:吸烟、酗酒,几乎都在那时一并染上了。
他也曾以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会随时光消逝,渐渐云淡风轻,可这么多年来,终究还是无法说服得了自己。
但何以琛是幸运的,七年后他终于等回了默笙,年少时的种种误会偏差,再次相遇后慢慢消融,他们最后幸福地在一起了,还有了何照小宝宝。
明媚温暖的阳光依旧眷顾以琛。
可惜李承鄞和小枫就没那么幸运了。
若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以琛和默笙的浪漫;那么小枫和承鄞该是背道而驰分道扬彪吧!
比皇宫更危险的是东宫,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太子李承鄞一路走来,步步如履薄冰,一步差池,可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生在天家,自幼母妃早逝,被杀母仇人抚养而不自知,也曾天真烂漫尊敬抚育自己成人的母后,可在知道自己身世缘由后,恭敬温顺显露于表,狠辣光芒尽收于里。
在皇帝眼里,只觉这个五皇子比起他其他兄弟:才华有余,但狠辣不足。
殊不知,那日他利用小枫,在他俩成亲的日子里,与他的中原大军里应外合灭了小枫的丹蚩一族,斩杀了疼爱小枫的阿翁,逼疯了小枫的阿爹,逼死了小枫的阿娘。
这些所作所为谁能联想到是一个狠辣不足的人做的呢?
小枫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尤其是她爱上的人——顾小五,李承鄞不愿意小枫离开他。
传闻忘川之水在于忘情,年少肆意玩耍时小枫找不到忘川河,那日在逃亡时竟意外地闯入了忘川之地。
她一跃而入忘川,竟被身后赶到的李承鄞死死抓住了手,她万念俱灰哭诉:“李承鄞,我当初错看了你,如今国破家亡,是天神罚我受此磨难;生生世世,我都会永远忘记你。”她挣开李承鄞的手,毅然决然离去,李承鄞亦随她一跃而下,他还是紧紧抱住了她,“我陪你一起忘。”
李承鄞用腰带将自己与小枫绑了数个死结,因为他亦不知这一跳是生是死,唯知此生不愿再与小枫分离。
他们被找到了,尚有一丝孱弱的气息。
可惜忘川之水只给了她三年的遗忘,那段日子是她留在这个世间最后的短暂欢愉时光。
可惜后来,她又记起了当年李承鄞对她的亲人所做的种种。
她记得,初识顾小五,她站在高处俯视面前的顾小五,明艳动人的红衣女子一副盛气凌人架势:“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西州的九公主,我的父王是西州的国主,我的母亲是丹蚩的王女,我阿翁是西域最厉害的铁达尔王,沙漠里的秃鹫听到他的名字都不敢落下来,如果你胆敢对我无礼,我父王就会将你绑在马后活活拖死。”
可也是他,亲手毁掉她所有引以为傲的至亲之人。
她愤恨地冲李承鄞说:“是你亲手把顾小五给杀了。”
李承鄞嫉妒之心熊熊燃起,“顾小五是谁,是你在中原的情郎?”
李承鄞是忘了,他初识小枫时,他就是这么笑着对她说道:“好好地一个姑娘家,怎么动不动就吓唬人呢?我是中原的顾小五,我的父亲是茶庄的主人,我的母亲是寻常的主妇,我的外祖父是个种茶的农人,你若真把我绑在马后活活拖死,你们西凉可就没有好茶叶喝了。”
她神色黯淡看着李承鄞:“顾小五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他以为小枫心中的顾小五就是顾剑,他听着面前的人说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醋意大发,他不能忍受那个人的存在。
那日李承鄞设下圈套,鸣镝射向半空——顾剑便会第一时间赶到小枫身边;可顾剑并不傻,明知那是场圈套,他仍然赴约而至,因为他告诉小枫:“从前自己失信过,现在的他不想再失信于小枫。”
顾剑孤身一人前往东宫,宫内早已设下重重暗防,上万个弓箭手皆已蓄势待发,小枫苦苦求情,李承鄞亦是蔚然不为所动,万箭齐发,顾剑将阿渡护在自己身下,而他万箭穿心而死,那刻的顾剑再遇小枫时,内心是平静与释然的,他笑了:“阿渡要是死了,你会伤心死的,我...不能...让..你..再伤心了..”
师父也走了,小枫的身边只剩阿渡了,小枫想逃离这里,她开始愈发想念在西州的日子。
曾经那片广袤的大漠黄沙中,一袭红衣策马奔腾,快意潇洒,阵阵欢呼声此起彼伏。那里有疼爱她的阿爹阿娘,有眼底尽是宠溺她的师父,有西域里最厉害的铁达尔王——她的阿翁,有丹蚩勇士赫失...
可离开竟是如此艰难,阿渡伤渐渐恢复,那日她们趁皇宫赐宴,逃离东宫,逃开上京,越来越远,眼看着快出了玉门关,那是她们西域诸国的地界。
李承鄞料定玉门关是她回西域的唯一一道关口,竟让裴照早早等候在玉门关上,一个个盘查。
李承鄞还是不愿放她回去。
她一跃城楼而下,一心赴死想要逃离李承鄞,不曾想竟被城楼下本已出了关外的阿渡环抱接住,而阿渡虚弱的身体根本不堪一击,她是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身躯,当成了小枫坠落城楼的肉垫,而阿渡也渐渐合上了眼睛。
这世上能让小枫记挂的人已经都消失殆尽了,她拾起阿渡的金错刀,深深插进自己的胸口。
阿渡,我们终究是可以回家了。
李承鄞答应小枫的三件事,他用了一生的时间来允诺。
“有生之年,中原铁骑不得踏入西州半步;好好活着。”
李承鄞这一生确实好好活着,他殚精竭虑,治下的王朝日渐兴盛,百姓安居乐业,中原边境再无战乱。
他的后宫形同虚设,都说这个陛下不喜女色,无欲无嗜。
他最讨厌成双成对的东西,那日他在宫中见树枝上一对鸟儿叫得甚欢,他接过阿穆手中的弹弓,将那对鸟儿打了下来;
历朝历代都传言:宫中出现了并蒂莲,是祥瑞之兆;可是却没有人敢去禀报陛下,最后还是王内侍胆大,悄悄令人将那朵莲花折毁方罢。
他只有一子一女,他最宠朝阳公主。即使他再如何震怒,可在见到朝阳后,必然是慈眉善目,笑容满面。
可是朝阳却早早离世,一夜间,他的头发全白了,他苍老了好多。
他将朝阳葬在了裕陵,那是他自己的陵寝,众臣议论纷纷,他也只是撤去一些翁仲,又将神道减短数丈,以平息朝臣非议。
陛下苍老了许多,身体也大不如前,好似行将朽木,油尽灯枯之人。
也只有裴照敢在他面前直言不讳:“朝阳公主不是她的女儿,公主亦没有半分像是她的模样,太子妃已经故去了三十年了...十几年前我去看过,她坟上的青草,都已经长满了...”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地哭出声来,“她没死,她只是调皮地藏起来了,等着我去找她..”
他将皇位传给下一任储君,自己孤身一人前往大漠深处,寻找他心心念念地那个异域里明媚灿烂的红衣女子,那个趾高气扬地在他面前俯瞰前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西州的九公主,我的父王是西州的国主,我的母亲是丹蚩的王女,我阿翁是西域最厉害的铁达尔王,沙漠里的秃鹫听到他的名字都不敢落下来,如果你胆敢对我无礼,我父王就会将你绑在马后活活拖死。”
终是他,把肆意潇洒的她给弄丢了,而他也穷尽自己一辈子,兑现他对她的诺言,孤独终老,是她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一只狐狸呀,它坐在沙丘上,它是在晒太阳...不,它不是在晒太阳..它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一只这样的狐狸,一直等在原地,等待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归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