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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难合十里妆

锦瑟难合十里妆

作者: 春风扶摇 | 来源:发表于2019-04-04 08:01 被阅读45次

    风默安自我与三王爷定亲后便未出现过,他借住的农户说九月初二他匆匆忙忙收拾了行头,又匆匆忙忙离去了,问他话他也不应。

    铖历九月初二,满洛城的九月菊开得正艳,诸事宜。铖帝下旨,将我与三王爷的婚事定了,说是来年上元节,便风光的操办,风默安便是那一天消失的,我们的山野田园还未来得及兑现,他便匆匆的离去了,或许是因为承诺已无力兑现了吧。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田府,贴身丫鬟采姑说,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写着:玉瑟收。那字迹我自是熟悉,正是风默安的字迹。我扯了信,跑回房间,但是信中内容,却让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湖底,他说:玉瑟姑娘,往日种种,全当梦一场,望你好自为之,奔你的前程去吧。

    默安书

    我的前程似锦,这是王都的民众茶余饭后爱论的,他们都说:田府唯一的小姐,品行端庄,样貌倾城,又与当朝最得宠的三王爷定了亲,三王爷可是我铖国数一数二的少年英雄,这二人真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这些话在王都传得厉害,我也深知,我将来很有可能会母仪天下,成为万千女子羡慕的后宫之主。可是我忍不住去思念风默安,那个许我梨花纷飞时一世安稳的公子。

    自我与三王爷定亲后,许多人来巴结我,我甚是厌烦,阿娘为我回绝了不少贵妇小姐。但是阿爹却接下了更多的达官贵人,阿爹就我一个孩子,所以很是宠爱。他是文官,我的性子也懦弱了些,他又是我爹爹,我只得腆着性子,在家中消磨了多日。

    小半月就那样过去了,我每日周旋于阿爹的各种政治宴席之间,那一日,在丞相韩苣府上,韩丞相将阿爹拉了过去,我才清闲了些,细细想了想小年夜至半月前的事,想着想着,不觉入了梦。

    梦成风

    铖历旧岁的小年夜,我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及笄礼而担忧,从我还是孩童时,阿娘就说,我的夫婿是皇家的人,我们田家的女儿没有哪一个如我这般争气的,能为祖上添光彩。我懵懵懂懂的听着,知了事,了解其中缘由,倒有些哭笑不得,我与那三王爷的荒唐婚事,我们同天出生,他早了我几柱香。乳娘说,那三王爷出生之日,天象异常得紧,天空满满的乌云,只有那贵妃娘娘的寝宫上头是晴天,所以皇上便说三王爷是天神下凡,甚是宠爱。

    说也奇怪,那三王爷出生后,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有人向皇上报喜,说田尚书家生了个女儿,三王爷便笑了,他这一笑倒不打紧,我们却因为这样被绑了姻缘,若是日后他有了心上人,不知是否会后悔还是该笑呢?

    皇上为我们赐名:田玉瑟,庄一锦,意为锦瑟和鸣、天赐良缘。

    在铖国,姻缘都是父母作主,我也从未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只安静的等着及笄礼后嫁给三王爷。许多女子在背后说我真生得个好人家,前世烧了高香,能嫁给三王爷做正妃,而有的却在背后诅咒我。这一切,在没遇到风默安之前,我都愿意接受的。

    从前,不知采姑从哪儿看来的闺中书,说的那书生与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因一场雨,一把伞,还伞都能还出一份姻缘,但结局往往免不得两败俱伤,我原是不信的。

    铖历旧岁除夕,王城的焰火整整响到了卯时,扰了我的清梦。

    第二日,按家中规矩,要去寺庙纳福,三个家丁与我的婢女采姑同我同行。先前下了好几日的雪,才化了没几日,路滑天暗,那石阶足有五千级,从山脚瞧去,有直入云霄之觉。但又须得走上去方显得诚意,采姑扶着我,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艰难,路旁的翠树作证,我倒也诚心。到寺庙一切安置就绪,已是黄昏,方丈便留我们住下,我差了一个家丁回去告知阿爹阿娘,便安心住下了。夜间,与我隔壁的院中传来悠悠的笛声,更添了几分凉。方丈说过,那是个怪人,让我万不可招惹。

    次日清晨,避住了寺庙的乌云未得散去。便是一日的大雪,那鹅毛大雪将石阶封得严实,走不得,要等天气转好一些才能走。那雪纷纷扬扬的霰了好几日,却不曾有停住的意思。

    那夜,白雪皑皑抢了我的心智,我失礼的在雪夜中翩翩起舞。庙中清苦,没有乐趣,这雪中起舞,倒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也能消磨掉一些难熬得时间。我舞毕,便听见墙头传来一阵掌声,我抬眸望去,月光隐着竟是一个男子,我慌乱的回了屋内,扣上门锁,脸颊火辣辣的疼,半晌,才敢往纸窗外偷看,见墙头已没了人影,才稍稍定了定神,他却来叩响了我院子的门。

    咚、咚、咚,一声一声的刻入了我的心中。

    我不敢说话,良久,门外传来:“小生风默安,方才在墙头偷看姑娘曼妙舞姿,实是失礼,特来道歉。”

    我着采姑开了门,自在屏风后坐着,仍记得方丈之言,便自顾自定了这厮登徒子的罪:“这佛门之地,确然清苦,倒也正适合公子修身养性,方才之事,全当未曾发生过可好?”

    可这风默安又谦敬至极:“小生独自在此居住已一月有余,倒是清静,今日本想上墙头赏雪,未曾想偷看姑娘,可姑娘的舞姿确然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可惜物是人非,她已……”

    他到此处的哽咽,我便猜到了七八分,莫名勾起了旁人的心酸事,我只觉愧疚,他低下了头,是掩泣之状,我对他道:“公子,这生离死别,均是人间常事,你切莫伤心过度,坏了身子。”

    他顿了顿:“姑娘,小生知深夜冒昧唐突,但有一事想求姑娘,你可否再舞一舞一曲,就当是了我对故人的一桩思念。”

    我虽不忍心,但礼义廉耻还在:“公子,夜已深,你来访本已属冒昧,如若是我应了,那定然不合规矩,还望公子早些离去。”

    我这院中还有两个家丁在门外守着,自也算是避嫌,我呵来家丁,将他请了出去,自认为是滴水不漏,未曾越界。

    他像极了一个书生,但脾性确实是不好的。

    那寺庙在山顶,山脚有一棵梨树。我向来喜欢梨花,每日定要去观生台上看,顺带瞧那掩在白雪中的林城,山中鸟鸣声,再有挨家挨户院落前的竹林,确然是美得不可方物。

    就该怪我这颗期盼梨花纷飞的心,那日我起晚了,算来观生台旁的那株红梅,已到了盛开之时,我着采姑:“采姑,你替我去寻些笔墨纸砚来。”

    采姑应下,不少片刻,她便身披风雪而来,这炉火正盛,我挪了挪位置:“采姑,你先过来暖暖,这水眼看便是开了。”

    我不着痕迹的搓了搓手,她却是个眼尖的,将笔墨纸砚放在窗前的桌上,便又取了我的白色披肩来,替我披上:“小姐,这寒冬腊月的,此又不比家中暖炉热,你可莫要患病。”她又去将我赏雪的窗户关了个严实,屋内瞬间暗了下来,采姑不知撞到了哪处的墙壁,险些摔倒。

    我起身搀她,顺手又将窗户打开:“采姑,白日天公的,何必浪费那几只蜡烛呢,不过开个窗户而已,不打紧的。”

    她没好气的看着我:“小姐,山间寒气本就重,若是让夫人看见,您只怕是又要挨批了。”

    我嗔怪她:“总用阿娘来压我,罢了,你瞧这雪,我想去那后山的观生台画画,有株红梅开得极艳。”

    采姑自知我的脾性,只得应了,可我到那观生台,却是不见红梅,那树枝已荒了。那红梅生处凶险,枝上挂了一片衣襟。

    采姑疑惑的冥思: “这衣襟似乎是隔壁那穷酸书生的。”

    观生台在山顶,此番风雪倒是大了,我与采姑下不得,我便知不好,上下无门,从午间到夜间,风雪无弱小之意。

    天色渐暗,寒冷入骨,远远见到有火把,我与采姑大声呼救,来人正是风默安,他看到我们,将背上的包裹解下来,边解边说:“你家小厮说你来了观生台,迟迟未归,风雪这般大,姑娘身子单薄,莫受了风寒。”

    我抬眸瞧他,一双桃花眼嘀嘀打转:“这株红梅是你摘的?”

    :“是,姑娘是为了这株红梅?”

    我点头,他包裹中的正是雪天行走的鞋子:“这是我同方丈讨来的,你们穿上好走些,恕我冒昧,将姑娘屋子翻遍,也没寻到一双合适的鞋。”

    三人一道下了山,我知自己逾越了,却越陷越深,风默安精通诗赋,又会吹箫弹琴,我们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我在那寺中住到梨花开了,阿爹阿娘才派人将我接了回去。

    临了,风默安用灼灼的目光盯着我,满是期盼的问我:“你以后还会来吗?或者我去你府上拜访吧!”我们匆匆许下再见的诺言。山路不太好走,坐在轿车中甚是颠簸,回到府上卧床两日未起。

    那日,天气晴朗,我精神已大好,便与采姑在院落中捡拾梨花,准备用来酿酒。前院的小厮来报,说是有一书生来访,与爹爹在前院喝茶。我心道该不会是风默安吧,扔下花瓣便兴冲冲的往前院赶,但只剩下爹爹一人,爹爹将我拉到书房中。

    呵斥我跪下。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痴痴的看着桌角的砚台,爹爹语气还算和缓:“瑟儿,你要知道你的身份,若你只是田府的小姐,也不是不可,可是你还是三王爷未过门的王妃。你这要是被三王爷知道,我——我们一家人都跟着倒霉,往后别再见了。”我走神得厉害,好似挨了一巴掌,怔怔的问父亲:“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素未平生,不知喜好的男子,就因为他是王爷吗?就因为你们要巴结他,就毁了我的幸福吗?”我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采姑问我话,我也不加理会。

    父亲第二日让人来封了院子,我的院外便是大街,可是我逃不出去。从那时起,每日都会有一个风筝落在我的院子里,一直到八月十五那天。那日父亲让我去花园陪他们赏月,三王爷庄一锦来了,他穿着黑色的衣袍,雍容华贵。说是王上的旨意,让他来府上共赏圆月。因为我们即将定亲,他的容貌像极了画上的公子,剑眉,坚挺的鼻梁,还有匀称的嘴唇,与风默安的柔弱温柔完全不同。他天生便带着王者的冷漠气息,这气息与旁人也拉开了距离,难以接近。

    席间,我们无话,倒是表妹与他搭上了几句话。我本无心这桩婚事,若他与表妹成了,倒也是合我的意。那夜,父亲将他与表妹都安排宿在我的院子中,我的院子空房倒是多,采姑替他们收拾了两间,他望着那棵梨花树发呆,问我:“这树多少年了?”我淡淡施礼回应:“回王爷话,家母刚嫁来时便种下的了。”他不再搭话,似乎又陷入他的世界。

    他收回目光,见我出神,便自顾自的坐到了树下我挂在梨树上的藤椅上。我心中有事,便想辞别回房,他却伸手将我拉入了怀中。将头伏在我的耳畔说:“本王今日听闻了一个笑话,想说来与你听听,说的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每日都会放风筝,都会掉到院外,都会被一个书生拾走,好笑吗?”我脸色发白,挣扎着起身,他却偏偏不让我起身。

    “王爷,我们现在还未定亲,你这样抱着我,若被别人看见,只怕会笑话。”他冷笑着说:“本王自己的未婚妻,还轻薄不得?”他忽而厌恶的将我甩开:“田玉瑟,本王警告你,你只有一个夫婿,那便是我。若你再如此不守妇道,我便杀了你家人,还有风默安。从明日开始,你便随本王入宫,母妃说要亲自教你识宫中礼仪。”吐字的语气加强了几分,不容我拒绝。

    我怔怔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眼泪嗒嗒的掉了下来。他似乎是厌烦了,皱了皱眉头,对我说道:“我最不喜女子哭了,你再哭,信不信我杀了你?”我明知那不过是威慑的话。可心中就是觉得委屈,不由自主哭得更甚,口齿不清的回道:“杀了我总是好的。”

    他不再说话,枯叶散下来,掉在我们的发间,他说了一句:“夜里凉,早些回去歇息吧。”于是他慢慢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灭了灯。

    我却继续立在院中,伸出手,那秋叶刷刷的掉下来,我思绪乱得紧,眼泪止不住。表妹不知从那儿冒出来,我赶忙擦干眼泪,表妹大声的责怪我:“阿姐,你怎如此不知事?王爷可是你的夫婿。万事随夫,难道姨娘没告诉过你吗?”

    我本就懦弱,被她如此说我也不知如何应付,从三王爷的屋中倒是传出了声响:“我的王妃,何时轮得到你来教导?”表妹本想卖个乖,却得了这种结果,闷闷的回到自己的房里,院中又静了下来。

    第二日,我还未能与风默安道别,便上了宫中的轿辇,三王爷大抵早有预谋的,采姑也未能与我同行。

    三王爷的生母是曹贵妃,三王爷将我安置下便离去了,他的府邸在宫外。

    曹贵妃也是文官的女儿,诗词歌赋,知书达理。铖国尚武,曹贵妃的性子惹人怜爱,很受皇上的爱护。

    曹贵妃对我也是很疼爱,还宽慰我:“我那孩儿自幼便性子孤僻,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爱护的。”

    我微微点头,心里酸酸的,自想自事,我心里似乎装着别人了呀。

    那礼仪学了几日,她便放我回田府了。但我回田府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三王爷便匆匆到了,又将我接到了宫中:“田玉瑟,明日,诸事宜,你我,定亲。”

    “你是铁了心不愿我与风默安相见了,是不是?”

    “你是我的王妃,怎敢与别人暗生情愫,本王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我无言,他却忽而来袭,覆上了我的唇,严实的将我的震惊封回了嘴里。那种痒痒的感觉侵蚀着我的理智,我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舌头与他的交缠在一起。那轿辇外候着的人慌忙拉开轿辇,我才醒了过来,推开三王爷,那拉开帘子的小厮自知惹了祸,又慌忙的放下,轿辇继续前行。我脸红的将双手抱在胸前,还是没能忍住委屈,哇的哭出了声。

    三王爷却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细细的打量着我,将我拉入怀中,轻轻的哄着:“不哭了可好?你是我的王妃。”他的动作笨拙得紧。

    铖国虽民风开放,可是自幼也需习礼,男女有别,礼仪廉耻一字一句的钻入我的心中。我越想越委屈,怎料得三王爷又问了一句:“风默安,他?没?亲过你?”

    我便更加委屈,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无礼起来:“我与他止于礼,从未有过半分逾越,况且默安是读书人,他怎会如你这个无赖一般,几次轻薄于我。”

    我气呼呼的看着他,他似乎也有些生气了,用力的捏着我的手腕:“喔?我无赖?你信不信我还能更无赖?”

    他发疯似的来褪我的衣衫。

    终究他还是停下来了,像只受伤的野兽:“罢了罢了,你是我的王妃,自然跑不掉。”

    我们定了亲,风默安走了,我与三王爷也各自生着气。

    如芙菱

    我的梦醒了,阿爹与韩丞相也聊完了,我们便回府,回府的路上,阿爹一直阴沉着脸。

    到了府上,阿爹将我叫到书房,冷冷开口:“你与三王爷婚期延后了,边关战事紧张,三王爷明日便领兵出征了,你可是满意了?瑟儿,你可知那起乱的便是风默安。他哪里是叫风默安,他是边疆八大部落的首领耶狼啊。他来我国是为盗取芙菱花,芙菱花啊。”阿爹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没能落下来:“瑟儿,若是三王爷此番平不了战乱,你便随着他去地府成婚吧,也算我田家对铖国有一个交待。”说完阿爹便走了,背影凄迷。

    芙菱花是铖国至宝,可令人起死回生,召唤木偶兵,还有缔结来世情缘。一共三朵,由皇宫,两位丞相分别看管,风默安盗走的便是召唤木偶兵的那朵,而这些都是皇宫中的秘密,我是知道的,是我泄露出去的,因了这芙菱花是阿爷所制。

    那夜,三王爷前来寻我:“我明日便走了,你好自为之,若我能回来……”

    他没再往下说,我也无言,忽而,他伸手揽我入怀,那力道似乎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一般,我们就这样在院中站着。

    “你一定要回来,我等着做你的王妃。”他没有回应,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最终没开口。

    三王爷出征那日,都城出了另一件大事,听说是田尚书那唯一的女儿不见了,听说是和人家私奔了。都城的人一阵唏嘘:“啧啧啧,这田家小姐怎么这样自毁前程呢?三王爷刚走,她就……”一阵谩骂。

    田府炸开了锅,田尚书问不停哭着的采姑道:“小姐带走了什么?”

    采姑哭哭啼啼的答:“小姐带走了那件宫中刚送来的喜袍。”田尚书无力的坐在院中。

    甚至那多年云游的老太爷都回来了,他设了个坛,卜了一卦,连连摇头,终于倒了下去。

    这些都是我在途中听到的,我不由担心阿爹阿爷的身体,可是一切又因我而起。

    其实我并未私奔,我只是想去拿回芙菱花,可毕竟我从未受过那样的苦呀,脚程也慢得紧。整整两个月,我终于到了边关,城外扎着两方营帐,两边僵持着,庄一锦熟读兵法,虽不至于一下子败下阵来,但是耶狼有木偶兵助阵,败北也是迟早得事。

    方才的晴空万里竟下起了雨,我微微抬起了头,不知该走向那里去,我不敢去见庄一锦。

    我心中悲痛,未走得多远,就倒在了地上。再次醒来,依旧是倒下去的地方,明天就是两军最后的对决了。

    夜已经深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天空挂着的圆月,已不似中秋时的景,不知阿爹阿娘怎么样了。我找到了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村庄已经废弃了许久,空无一人,也有些凌乱,显然是被耶狼的士兵践踏过了。

    我走进一间屋子,那油灯中已没有油了。我翻翻找找,添了些油,点亮了那微黄色的温暖的油灯,便打量着这屋子。桌子上放着一件缝制了一半的嫁衣,已经落了许多灰,我将灰尘掸去。我似乎能想象到这件嫁衣背后的故事,刚定了亲的女子正满怀喜悦的绣着新嫁衣,忽而传来了战乱的声音,女子的父母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带着女儿往外跑。而从此,她与他的丈夫可能就天各一方,再不相见了。

    我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针线继续缝制这袍子,心中乱做一团,手上也不顺畅,刺了好几针,自言自语道:“明日,我也是新娘呢。”

    这两个月,我进过黑店,遇过小偷,睡过野外,与出来时的心境已全然不同了。又想起了阿爷,阿爷待我最好,但最后因造出了芙菱花而不知所踪,我望向远处蓄势待发的两只军队,以及东方微白的天色。

    嫁衣已一针一线的缝制完了,我换上这如血般鲜艳的喜袍就走向了战场,没有丝毫的顾虑。

    战场上,耶狼有木偶兵助阵,三王爷节节败退。我一袭红衣喜袍出现在了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像极了新娘。

    我朝庄一锦走去,口里念着咒语,所过之处的木偶兵都化作了灰尘。那芙菱花本就是我阿爷所制,我阿爷是铖国的巫师,我那日在书房,无意中看到了他的竹简,知道了毁灭的咒语。但是念动咒语,铖国将失去芙菱花,后果也是不堪设想,而且念动咒语的人也会烟消云散,现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耶狼的兵力大都是木偶兵,实际的兵力不多,庄一锦看着我走来,眼中也满是笑意,仿佛在说:“你来了?”

    庄一锦明明知道我有咒语,却没有问我。出征前夜他去寻我,原是想问的吧,可是怕我误会吧,我也看着他笑,尽力露出最灿烂迷人的笑容。

    木偶兵已尽数消失,耶狼狠狠的将那只箭刺穿了我的心脏,我本来还想问一问庄一锦,我这红妆美不美,罢了,不问了。

    一声痛苦的叫声穿破天际,是庄一锦的痛,我就那样把所有的言语卡在了喉咙中,瞪着眼睛,合不上,没有了知觉。

    尾声

    铖国的战乱结束了,三王爷大获全胜,班师回朝,被封作了太子,但他拒绝了。

    原来田家小姐是做了巾帼英雄了,救了三王爷,也救了铖国。两人未能成亲,田家小姐尸骨无存,也没能葬入皇陵。有经历那场战役的士兵说,那田家小姐灰飞烟灭了,三王爷只带回了一件红色的喜袍。

    田家老太爷刚有些起色的病,在接到田家小姐的消息时,终于一口气没上来,田家一连失去了孩子和老人,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渐渐没落了。

    三王爷在山上的护国寺出了家,法号痴梦。

    而铖国,再也没有芙菱花的庇护了。

    一同修行的小和尚总是看见痴梦常常拿着一把锄头,在山下山中山上日复一日的挖。终于在新年初春有了答案,他竟将这山种满了梨花,这春风一来,万树花开甚是好看。

    花一开,痴梦就静静的坐在寺中的观生台上,柔情的看着身旁叠得整齐的喜袍,梨花纷飞时。总是自言自语,终于打扫的小和尚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一句:“梨花纷飞了,现世也安稳了,可是你不在了。”

    说出这个故事的,就是那个小和尚,只是我将那个多情的女子入了梦,成了我罢了。

    小和尚还说,耶狼那一箭并未射到致命之处,致命的是田家小姐所施的咒法,这山下还有田府旧址,那院中的杂草早已疯长了,那痴梦再没下过山,皇宫似乎也没人来寻过他。

    而我,不过是刚巧路过这间破落了的寺庙,刚好遇见了那个痴痴发呆的痴梦,明日天明,自要去奔我的路程。

    小和尚说:“你一女子,怎四处游走。”

    我摇摇头,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是在找一个人。”

    东方天色微白,困意上了,送了小和尚,我就又去寻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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