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的告别

        第一次对死亡有深切的触动是在姑妈离世的时候。记得那一年 ，有一天父亲告诉我姑妈得了不好的病，要我和妹妹陪他一起去看望姑妈。于是我们一路颠簸来到医院去探望她，而且在医院楼下和姑妈一家人溜达的时候还拍了好多的照片。当时年少并未有太多的想法，现在回过头再去看那些照片，斯人已去只空留笑容在照片中，不禁让人神伤！尤其是父亲和姑妈的那张合影，一辈子的姐弟缘已到尽头。回家后没过多久姑妈就被接回老家照顾，真实原因是人快不行了。再次探望她，是和父亲母亲，一同走在去她老家的窄小巷道上，我竟然止不住眼泪哗哗的流。到他家门口时我擦干了泪水，怕被看出惹人伤感，我们一起走进姑妈躺着的房间，因为全家人都在城里住，家里常年不住没有人气，现在愈发显得漆黑，当时我就想一个人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最后却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岂不更让人可怜？我强装笑脸走进去和姑妈拉了一会儿家常，母亲说：“姐，这是孩子给你买的饼干，你尝尝。” 姑妈笑着吃了一块，看着他笑着啃那块饼干，还嘴里一直在说：“好吃”。我的心里真的是酸楚无比，大家都说没告诉她实情，可是一个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难道她不知道吗？回家后没过几天就收到了噩耗，记得那天晚上接到三爸打来的电话，他说：“岩，你姑她走了”。我没有吭声，因为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那是春节刚过完没多久的事，天气还没暖和起来，姑妈始终是没等到那年她的生日，听父亲说姑妈一直叨叨，只要扛过自己的生日病就会好。

姑妈和父亲

        在姑妈的葬礼上，我看着那张年轻时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温柔地笑着，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美丽又温婉。不由得回到小时候我完灯的那一幕，她偷偷的把我拽到一边，塞给我压岁钱；想起儿子满月时，她千里迢迢从西安赶回来，给孩子带了一堆的东西……父亲说：“你姑妈一辈子的使命已完成了，带大了两个儿子，又带大了两个孙子，如今他们都大了，她也该歇歇了。

      人生就如所说的那样，在我们的旅途之中有形形色色的人，一路上总有人和你再见无期。我有一个干爸，我们这里男的如果有比较要好的兄弟就可以结成干兄弟，逢年过节也会互相走动。为了表示诚意干爸一家都会在过年的时候来我们家给我和妹妹送灯笼。当然，礼尚往来吗，我们也会在期间去干爸家走动。小时候的记忆之中，干爸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他和干妈一生养育了兄妹三个孩子，他身强体壮、能说会道，而且有做菜的手艺，所以村子里面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我总能在后厨里看到他系个围裙忙碌的身影。看他那气势和娴熟的动作，仿佛那里就是他的江山，一切由他指点。因为认识的缘故，每次吃席的时候就会从干爸那里走个后门，早早的吃到当时在心里就垂涎已久的菜肴。小孩子嘛，你们懂的，内心就有些小自豪，而且也心生感激。后来的日子也就那样平淡的过着，值得可喜的是妹妹和干爸家的三儿子喜结连理，我们家和干爸家也变得亲上加亲!在妹妹怀孕的那段日子里，干爸来我们家里更勤了，今天送个葡萄，明天送个烤鸭，后天又拿来一把新摘的蔬菜，虽然东西不值钱，但是礼轻情意重，老人的一片热心价值不菲。我和妹妹开玩笑说：“你这待遇，一般人可没有哦!”只是好景不长，后来有一天，母亲告诉我干爸查出得了肺癌，农村人因为经济的原因，平时根本就没有去体检的闲钱，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查出来的话就已经是晚期了。干爸的几个孩子也是很孝顺，在父亲的病上没有少费心，更没有少花钱。期间我隔三岔五地看望了他几次，从刚开始的有精神到后来的孱弱无力，吃啥吐啥，也就个把月的时间。有一次在看望他的时候就劝他想开些，其实心里也知道那些说辞仅仅只是为了安慰人而已，干爸竟然哽咽的说：“他知道自己快到头了，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然后就不再言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这一生必将走向哪条路，可这一路走来每个人遇到的风景却各不相同。在那一年腊月一个寒冷的半夜，母亲接到了报丧的电话，我虽然在隔壁房间的睡梦中，但我还是听到了那一通电话，也知道干爸再也看不到冬日里初升的太阳了。后半夜无眠，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从以前对生死的茫然到如今的唏嘘，不由得感慨人生无常，那些总以为不会改变的事、不会离开的人早已在岁月的无情中离你而去，而且还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乡村的葬礼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和父母走在去干爸家吊唁的路上，无意听到村子的人说：“昨晚上南头社娃死了。”是呀!多么平常的事呀，就像谈论今天是吃饺子还是面条一样的司空见惯，对于别人来说可不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吗？葬礼举行的很隆重，干爸在天之灵知道的话肯定也会欣慰。送葬的那天，看到漆黑的棺木被一点点掩埋的那一幕，干爸的孝子贤孙嚎啕大哭，人若有灵，定当不舍。我相信每个离世的人都放不下红尘中的所有，可是面对疾病的肆虐，我们却显得那么渺小。

        人的死亡有三次，第一次是身体的死亡，也就是所说的生物死亡；第二次是举行追悼会的时候，这是社会性质的死亡；而第第三次死亡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那就是随着最后一个记得这个人的人的离世，也宣告这个人永远的消亡了。我们每个人来世上一遭，随着哇哇的哭声我们走过自己的孩提、少年、青年还有老年时期，我们无法选择生命的长度，但是可以选择生命的厚度。生命就是一个过程，酸、甜、苦、辣、还有咸，我们都得尝一尝。姑妈的一生贤惠又顾家，从照顾着两个表哥到他们的孩子，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干爸的一生养了三个孩子，他用自己的辛劳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而且孩子们都有了自己很好的归宿，使命已完成。社会不就是由许多如姑妈干爸这样的普通人组成的吗？生命里的每一次告别都会让我更加的珍惜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因为来日并不方长！再见有可能无期！

2020.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