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eye
暖阳的晴空。
大白天的，冯霜突然变得有点神经兮兮，感觉有个变态在暗中窥视着他，这变态眼泪汪汪，眼睛明亮的可怕，因为眼白太多了，黑色的眼珠犹如聚中了所有的光，看向人时，两把利剑，齐刷刷的。晃人的愁怨，委屈的眉、嘴，咬到对面的人，移不掉眼睛。
光丢在角落里。
揉了揉额角。
疲惫着，又是文件摞下。高大的办公桌，古朴肃穆，椅背冷硬，冯霜叹气的把身子坐正，身上得体剪裁出的暗纹西装，高领稍稍围到下巴的毛衣敞口，人扶了扶支在食指拇指间的镜架，眼睛开始向那边探出。探在镜片后的眼睛，精美如琥珀，精致的容貌，挺秀的鼻子，白皙的，往这边看时是下颌骨的刚好，嘴唇又带着不屑与饱满。
头刚准备转过去时，又留下了。
闭目。还是不要再看了。
那个角落里的孩子。
相似的容貌，是他们有关系的。
（二）双胞胎
晨。
冯雨笑嘻嘻的从厨房里露出了大半身子，嘴里有泡沫，含着牙刷，宽大的绿灰体恤里面套着一件贴身的灰色长袖。同是灰色偏黑的头发配着宽松的七分牛仔长裤，难掩着脸上满满喜悦的青春之气。
“爽啊”，他整个身子都探出去到了客厅，“爽，你看到我洗面奶没，放哪儿去了呀。”
“哎呀，我刚买回来的！”
坐在沙发上的人没有动静，报纸翻过去了一页，鼻梁上的镜架滑下去了些，依然是没动静。不理他。
精美的琥珀色眼睛。在动。
“爽！”
少年的声音高昂尖厉。
气鼓鼓的，身子晃动扭动。踢踏踢踏。
“哥！”，他动静颇大的到了客厅，“我的洗面奶呐！”
“啊~啊！，你又不理我！”
少年抓狂。
看报纸的人嘴角就有了笑。
（三）分裂
厕所，进门口与隔间，四下无人的空间里，四下无人的时光。
李晴躲着，他看见冯霜在镜子面前有些歇斯底里。额前眼睛被遮挡的那几根发丝被水珠打成一绺一绺。冯霜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子，咬牙切齿，耳根被牵起。
眼睛像吞噬人的夜吞噬了扭曲的表情，嵌入在一片茫然无措里。
手臂在廓形大衣的袖筒里直直撑在大理石上。
太阳穴周围的青筋，鬓角发，米色浮有黄纹的大理石，手指攥在拳心，拳心的肉里，深嵌，掌经过挣扎，总是尖尖。
鼻尖一片黑暗。
冯霜明亮的室内，镜子前。
“算我求求你，再忍一次好不好。”
“再忍一天，一天，几天，几天就好了。”
他粗重的气，鼓动的胸腔，清晰的吐字，在空间里。只有他的声音。
圆盘形状的白色荧光，镜子照着空间。
镜子里多么明亮。
光是多么慷慨温厚，照耀它到的地方。
亮到不了他占着的地方。
觉得他应该是没发现。
李晴拿着手机录，眼睛又漂向手机。
“你很难过，我知道，很难过。”
眼中有泪，“再忍几天。”
眼睛闭了起来，声音细呐如蚊虫，头颅震动。
“几天”，“几天”，“好不好？”。
再无力哭泣，声音细呐如蚊虫，咬得人头痛欲裂。
“几天”，“几天好不好”
手机的光，诡异的亮。
探出身，李晴想走过去和外面的那个人说，“嘿，兄弟，怎么了？”，怎么下班了一个人在这里？
“我求求你。”
连续不断的，轻轻脆脆，又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求求你。”
身子和手又收了回来。是一个男生的声音，李晴的身子弹回了狭窄的索道间。
满腹疑问，眉头皱起。
（四）十年前的交往
冯雨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最近特别注意外形外貌，出门前总要花大把时间细细捣拾，发型千万不能乱，裤子千万别穿反。
女孩儿是漂亮的，温柔，长发顺滑，到了冯雨家里做客，非常高兴。太有缘，遇见了正在看书的哥哥冯霜，非常高兴。
女孩儿和冯雨聊，冯霜平常是什么样子的。
温柔、安静、喜欢读书，善良、阳光、冷若冰霜。
聊着聊着就喜欢上冯霜。
其实一开始是喜欢冯雨的，他身上有那种大男孩儿的气质，在一起的时候感慨这个男孩儿可真帅啊的气质。
冯霜不一样，看见冯霜翻书的时候被击中了，会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好看的人，会让心跳得好快好快，会知道世界上会有个人叫作冯霜，会教人一下子就喜欢上。
冯雨失恋了，被甩了，他很生气。不是气冯霜，也不是气女孩儿。他气得是冯爽。让他错失一段爱恋的是冯爽。女孩儿喜欢上的是冯爽。女孩儿也不知道。他不生他们的气。但怎么能让她和她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呢。所以要杀了冯霜。
她要和冯爽在一起。
女孩儿要和冯爽在一起。
然而交往了很久，还是分手了。
果然很喜欢的人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孤独的冯雨死在了精神病院里，他拼命的说，“他欺骗了你们。”
“他欺骗了你们！”
（六）光光光
早餐是冯霜准备的苹果派，带着窗帘里透过来的阳光味道。
冯雨坐在位置上，向后转身。
“冯爽，你喜欢她吗?"
椅子和桌子隔的近，就紧紧挨着，黄色的油漆有剥落的地方，靠背的横杆接缝处，缝里有细弱的微尘。
冯雨的嘴离冯霜的发也近。
没有。他低着头，声音轻轻的，眼睛往这儿偷看时，双眼皮就有了向上的弧度。
“哈哈哈哈！”
冯雨就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你是不是最爱我？”
“我就知道。”
语气里满是得意与自满，骄傲的小屁孩儿，稚气未脱的愚蠢问题。
阳光像是回忆里才会有的阳光，洁白，久远，又明亮。
点了点头，又拿起书，握在手上，又认真点了点头的人，耳朵红了起来。
冯雨又哈哈大笑。
“冯爽，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因为.......”
他凛然的抬起头来。疑惑写在脸上，眼睛里。他看见冯雨笑得很开。
“因为很爽啊！”
他神秘兮兮的瞅瞅空荡荡的教室，在他耳朵低声，“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冯霜。”
是吗?又是疑问，让人不懂的话。
“什么？”
他发问。
“有毛病。”
“我又没有拦着你们，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冯霜起身，不自在的离开冯雨。
原地的人愣了愣，眼神变了变，看清楚眼前的人，戾气与疏离。
他在哪儿念叨。
“是应该和你说的。”
“交往了两年，合该在一起的人。”
“是应该和你说一声的。”
（七）答
冯雨有病，他觉得冯霜有精神分裂，冯霜的身体里住了一个极其喜欢他的人，冯爽。冯霜却不知道。
冯雨喜欢冯爽，因为冯爽很爱他，都是以他为重。他不喜欢冯霜，就像冯爽也不喜欢冯霜。冯霜冷冰冰的。
冯雨和冯霜长得一模一样，冯爽却不一样，那层温柔的光，衬得他像个天使。
冯雨能分清自己和冯爽，分清冯霜和冯爽，分不清自己和冯霜。
（八）镜子
李晴慢慢的摸到离冯霜最近的位置。
他看到镜子里有个人和冯霜有一样的脸，应该是更尖细一些的脸，他的眼睛湿润、可怜、无助，满含泪水，他对冯霜说，“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他的脸比冯霜年轻。
他惊讶而又恐慌的从靠着的隔板滑下。
满心恐惧。
听到冯霜又一遍遍念。
“再忍几天好吗？再忍一下。”
“会过去的。”
忍耐的无力的粗重的声音。
（九）精神病院
冯雨是冯霜送到精神病院里的。
“是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把这份表格填一下吧。”
“等我去拿只笔。”
医生出去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冯雨紧紧握着冯霜的手
“爽，你不要怕。”
“你留在这里，不要怕。”
冯霜被冯雨盯得有些难过，他觉得冯雨的毛病可能有一部分是自己造成的。
“冯雨，冯爽是什么样子的？”
（十）冯霜
冯霜，他又戴上眼镜。
他看着角落里的小男孩儿。
去问他，“喂，你是叫冯雨，还是冯爽呀？”
“冯雨是吗？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呀？”
“冯爽去哪儿啦，你把他弄丢了吗？”
“冯雨是谁呀？你把他弄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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