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年都没有看过电视(剧)了,但还是执意在客厅里装了55寸的小米电视。
01
28年前,我出生后的第二周,大我三岁的哥哥失去了他除了玩泥巴之外唯一的娱乐活动——看动画片《大力水手》。
我的哥哥给我讲过这样几个场景,他的讲述构成了我三岁之前的全部记忆。我分不清其中哪些是我亲眼所见,哪些是我的哥哥让我亲耳所闻。这些场景牢牢的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生根、没有发芽、也没有腐朽。
【染上红色颜料的竹筛与橘红色外壳黑白电视机】
我出生后的几天,家里按例给全村人发红鸡蛋。那时我的父亲30岁,我无法得知他当时的心情,这一点我的哥哥没有讲过。父亲将染上红色颜料的鸡蛋放在竹筛里,竹筛里染上的红色后来就再也没有完全褪去过。
我想象过父亲将竹筛环抱在怀里给村里人发红鸡蛋的场景,而我的哥哥也许蹒跚地跟在父亲身后,更大可能是没有,他对于躺在他曾经睡过的摇篮里的我应该有更大的兴趣。
我的哥哥后来多次用染上红色颜料的竹筛来讲述我的出生,而我也是唯一的听众。
红竹筛证明了我的出生,与此同时,卧室里橘红色外壳黑白电视机的消失也证明了我的出生。
1989年出生的我有一个哥哥,所以家里的电视机“理所当然”的被几个中年男人搬走了。他们大概也吃过父亲送去的红鸡蛋,但家里的电视机还是被搬走。
这件事情我的哥哥和父亲都给我讲过:
在1989年,我的出生属于超生。在我出生后的第二周,家里来了几个村里的中年男人,因为我的超生,他们要父亲缴纳一笔1000元的罚款。这样一个数目父亲是不可能拿得出来的,然后家里的电视机就被搬走了。
那台电视机永远都只能收到一个“湖北电视台",打开电视,屏幕上闪动着斑斑点点的雪花。我每次打开它的时候,如果屏幕上只出现闪动的雪花则说明没有问题;如果画面上下跳动,我就会够上去拍电视机的侧面。拍一拍或许就好了,这是一个我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技巧。
就是这样一台电视机被搬走了,抵了一笔1989年的千元罚款,这应该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至少可以说明那几个中年男人不会算账。但这台电视机已经是当年家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电视机被搬走后,大我三岁的哥哥失去了他除了玩泥巴之外唯一的娱乐活动——看动画片《大力水手》。小的时候我总和他一起看大力水手,电视里放了好几年的大力水手,放什么就看什么,没有选择。
我的哥哥总是看的意气满满。大力水手只需要吃菠菜就将坏人打的落花流水。动画片里的好与坏一目了然,问题的解决也只需要菠菜。
只不过当年我只是同我哥一起看大力水手,吃完菠菜痛打坏人的大力水手让我捧腹大笑。但那时我并不喜欢吃菠菜,菠菜会让我觉得口麻。我哥却总是喜欢吃菠菜,而且还穿过一件画着大力水手的外套。在小孩心中,吃着菠菜,穿上画着大力水手的衣服,那就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大力水手。
电视机是在一个月之后回到家里的,我的哥哥在那一个月里,每天下午到播放大力水手的时候就百无聊赖。作为一个三岁孩子的他失去了唯一接触外面世界的娱乐活动,同时让他疑惑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搬走他的电视。
疑惑的同时他很气愤。
一个月后,父亲找上村里的一位长辈,带上几包糖、几个罐头,搬回了那台橘红色外壳的14寸黑白电视机。
02
【26寸熊猫牌彩电】
1995年,我上小学的第一年。
年关前的某天,天气很好,阳光很大,空气里是春天的感觉。我在村子里野完回家时看到卧室衣柜上方出现了一台新电视机,而且还在床边的椅子上发现了一个遥控器。
遥控器这东西我在堂姐嫁到堂姐夫家那天见过,那时我们几个本家堂兄弟都争着抢遥控器,电视画面随着我们手上的按键而变动,这让我们惊叹不已。
九十年代初期,村里一些人家开始用上了额外的外接天线,把铝制天线绑在一根竹竿上竖立在屋外,这样就能够收到湖北电视台以外的几个地方频道了。电视机上换频道的旋钮需要扭动,扭一下,听到卡擦一声,就锁定一个频道。但这种锁定免不了出现不稳定的时候,就会导致换频道失败,这时候就需要用一团纸塞进去卡着了。我家里电视机调节频道的旋钮上就卡着一张扑克牌。
遥控器的出现无疑开启了一片新的世界。
我拿起椅子上的遥控器挨个把上面的按钮按了一遍,上面除了红色的开机建和数字键之外,还有”制式“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按钮。
我按动着他们,带着一种未知的满足感,大概那时我感觉到世界的变化都在我手中。
但其实那台熊猫彩色电视机还没有接通电源,向外凸出的屏幕黑乎乎一片。我只是以一个孩子式的徒劳在按遥控器。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台改装后的旧电视机,配置的遥控器不时会出现失灵的情况,电视机上的开机按钮还有些漏电。
而且,这是一台堂姐夫帮忙从西安带回来的二手彩色电视机,父亲为此花了500块。
1995年,我们家作为村里少数几家之一用上了彩色电视机,虽然是一台西安某户人家淘汰下来的,虽然那台电视机依然只能收看湖北电视台。
这台电视机一直陪伴着我的小学年代,我在它的唯一一个频道上看了《白眉大侠》、《六神合体》、《足球小子》。《足球小子》的大结局我至今都不知道,九十年代的我只有每天下午5点都准时守在电视机前才可能不错过当天播放的《足球小子》。但就算是守在电视机前,碰上下雨、大风,又或者压根什么原因都没有,但就是出现画面闪动、没声音、没信号等不可预知的问题。
这些问题都被我接受了,因为都太平常了,区别只在于是否心平气和。
03
【客厅里的小米电视】
我执意在客厅里装了55寸的小米电视,客厅小,电视占据了墙面一大块地方。
电视机遥控器的按钮很少,黑色一体,简约美观。
我打开电视机,如同当年按个按遥控器按钮一般,将里面每个栏目都翻了一遍,内心并无满足。
我在客厅里装了一台55寸的电视,它是一台被放在客厅的电视,有很多栏目。
90年代的农村人家里是没有客厅的,我和我的哥哥靠在父母房间的木板墙上看《大力水手》,大力水手的身影在电视上晃动。
04
我有很多年都没有看过电视(剧),老家里那染有红色颜料的竹筛也早已不见,熊猫牌电视机我的母亲前些年将它十块钱卖给了收废品的。在此之前,竹筛和熊猫电视机都已经闲置很久了。
至于那台橘红色外壳黑白电视机,它同只需要吃菠菜就可以打败坏人的大力水手一起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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