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五

“待住儿”觉得自己杀人的心都有了，可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又在自己的婚礼上，实在是不能做太出格的举动。他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胸口的怒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转头狠狠地瞪了小丽一眼这才换上笑脸转过身来。

刚刚各就各位的人们还没等拿起手里的活就又被这一声喊停了下来，心里同时冒出一个问号——今天这是怎么了？于是，准备跟着进屋的娘家人停下了，准备安排座位的帮忙人停下了，准备炒菜的大厨停下了……一时间，院子里所有人都停下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大门口处，毛驴难得地穿着整齐干净的白衬衫带着他两个小兄弟施施然走了进来。今天的他既没有叼着烟也没有颐指气使，很是平静。但就算是这样，也如同一位明星，在万众瞩目下穿过了人群来到了刚刚转身的小丽和“待住儿”身边。

“待住儿”想，等过了今天就去找给他看日子那个算命先生算账。什么好日子？今天要是算好日子，那可真是天天都是艳阳天了。他感觉到小丽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一次变得汹涌澎湃，握在一起的手又变得微微颤抖。这次的不平静不同于刚才潘玉云的到来，这次的小丽好像带了点激动和期待。“待住儿”又转头望了小丽一眼，发现她那因为婚纱而暴露了一半的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

“这大喜的日子我来讨杯喜酒喝不为过吧？”毛驴并没有看“待住儿”，眼望着小丽却是对“待住儿”说。“待住儿”本能地一把把小丽向自己身边拉了拉，使得小丽半依靠在他身上。然后他以挑衅的眼神望向毛驴，“当然。朋友来了有好酒。不过……”不过什么“待住儿”没说，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毛驴抹了抹自己的小平头，“放心，我就是来喝杯喜酒。”然后他回头对着身后的瘦子一摆头，“你去把礼钱随上。”瘦子听了转身又向大门口走去，刚走两步，“记得写我的名字。”毛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行，既然是来喝喜酒的，我欢迎。等一会我再单独敬你一杯。”毛驴又深深看了小丽一眼，这才转身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待住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小丽义无反顾地钻进屋里。

主持人这时才如梦方醒，他干了这么多年主持，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新郎新娘进屋了，他才对正放曲的张立春点了点头，示意小点声。“刚才我们见证了一对新人的诞生，那么下面我们就用最热烈的掌声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完了这段话，主持人也不管人们是不是有掌声，也不管大家那异样的眼神，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般地放下话筒跟着摄像师走到了一边。

其实，对于农村人来说，发生刚才那种事固然好奇，但再怎么也挡不住他们对于吃的兴趣。吃席，才是重中之重。随着新娘迎进屋里，院子里的气氛才真的进入高潮。携家的带口的，呼朋的唤友的。随着记账先生“谁谁上账一百，谁谁二百”的声声高喊，一张张桌子被迅速占满。人们笑着，闹着，为开席做好了铺垫。

十一点整，随着大厨一声“开席了”的吆喝，几个小青年端着托盘一人负责几桌的开始了上菜。先从凉菜开始，刚刚整齐地摆在案板上的凉菜被一盘盘地端上了桌。秋天正是菊黄蟹肥的季节，餐桌上自然少不了螃蟹。八个人一桌自然就是八个螃蟹一盘。还有虾爬，八手等等很多海鲜。肉类有整个猪小肘子，满满的一盘。

等上了四五个菜了才发筷子，人们这才开始大快朵颐。于是，推杯的换盏的，一时间好不热闹。凉菜上完了就轮到热菜，热菜都是大厨现炒的，炒一样上一样。由于提前都准备好了食材，炒起来很快，不长时间，菜已经上了大半。一般情况下，这里吃席都是十八个菜，九凉九热。菜品也是随着季节变化而变化。

菜上一大半，正常应该是新郎新娘挨桌敬酒的时候，只不过今天有点特殊，并没有看到他们出来敬酒，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吃的热情。随着最后一道浇汁炸鲤鱼上桌，今天的菜算是上完了。而菜上完，大部分人也都不吃了，纷纷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方便袋，把桌子上的菜一样样打包装好，然后两手满满地走出大门，只留下满桌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