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风带走最后一片蜷缩在枝桠间的枯叶,大雪便肆无忌惮的开始了,多日的积累覆盖了整个秦岭山脉与青藏高原所交汇的这片土地,似要将这顽强了千年的一切吞噬;山坳里那个黑点在炊烟的牵引下越来越清晰,视线与思绪在模糊中也逐渐明朗。
归途的班车艰难的在山间行进着,于一片雪的静谧中探寻着前行的路,留下两条深深的印痕与一路的叹息。
天渐渐暗了下来,雪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庆幸的是前面的路平坦了许多,再有不久就可以到达终点了;车内孩子的哭声、车老板大声高嗓的说笑声、呼噜声、还有沉默的思考声与拥挤的人群混合在一起,挤得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车上大都是我熟悉而又陌生的乡人,听他们说着故乡特有的方言,心中倍感亲切,但又总感觉隔着些什么,那么近,又那么远;苦苦觅寻,终下不了一个确切的定义,就如有时候想去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而又不知为何要去哭。
天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而车还在蜗行着,人群已开始抱怨,不断的催促着司机,想要尽快结束这延误了岁月的行程,“家中的牛马还没有归圈”“仔猪肯定饿的叫了”“今晚还要赶补一份贺礼,为未能参加的乡党的婚宴”。。。。。。,但车依旧如幕归的老牛,喘着粗气但又不失稳重的迈着步伐;于是大家又将所有的不是都归咎于这该死的天气,这该死的多年不遇的大雪。
阿春还在那个角落裹着大衣呼呼的睡着,被汗渍浸的发黄的白色旅游帽浅浅的遮盖着他粘卷着的头发,凌乱的胡茬如秋后麦地的秸秆,倔强的挺着腰杆,那对曾被赋予了美好寓意且招福的大耳朵,还是那么大或似乎更大了;梦中的他嘴角微微的笑着,黝黑的面庞上轻鼓的双腮让融入岁月的高原红如早已远去的夕阳,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发亮;思绪于疯狂中杂乱的呐喊着,被一点点的揪拽了出来,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年代,回到了那个最初相识的冬天。
阿春是个“傻子”,从小就“傻”,大人们是这样说的,于是我也就这样认为了。
车停了,破旧的车门被急归的人群挤得吱吱作响,迎面的寒风拉回了我的思绪;阿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我笑了笑,转身开始收拾行李及从异乡打工带回的特产。
下车时我特意慢走了几步,计阿春赶了上来拍了下我的肩膀,耳边还是那特有且熟悉的憨厚声:“闲了来我家逛,我大(父亲)说后天要杀年猪哩,你来,给你煮肉吃,嘿嘿嘿”。我笑着应了他,道了别,看着他扛起帆布袋大步向前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落雪的夜幕中,留下我,走在相反的方向,我本想和他多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再抬头,已看到家中高挂的路灯和亲人等待的身影。
再见,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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