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回头

文/李夕棠

车奔驰在满是尘土的马路上，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15公里，不远。开车的是巽，文高中时的男友，是高四，高中生涯最后一年，在这之前，文有过一段网恋。哪一段算初恋？文不清楚，无法界定。初吻不是巽，也不是网恋那位，或者说只是文不愿意承认，网恋能算初恋吗？文不清楚，无法界定，虽然他们见过面。

今天巽突然来找她，说没什么事，就是见一面，到有山有水的地方走一走，和前几次一样。

上一次，是两年前，那时候，文还在做一份讨厌的工作，吃中饭时接到的电话，她不想见，因为，可有可无。巽告诉他，他的孩子刚出生，是男孩。再上一次，四年前，文工作的第一年，也是一个电话，那天中午她陪他吃了一碗牛肉面，他说他要结婚了。再上一次……

“前方好像断头路——”巽说道。

“是啊，好像，一个人也没有。”文抬起头，前面白茫茫一片，尘土飞扬。

车在前进，路崎岖不平，跟着导航拐进了人烟罕至的地方，不像是通往著名景区该有的路。随后进了一个村镇，时不时，有呆呆的鸭子从马路中间晃过，车往前，鸭子自动闪开，很乖。

“鸭子也会让路啊。”文喃喃自语，有些惊讶。

“是啊，车子靠近是有气流的，鸭子也会怕。”巽温柔地解释。

文看着窗外井然有序的庄稼，挂在天边的云朵，蒙着蓝色面纱的远山，导航声传来“前方左转500米”……

要不是巽今天的突然来电，要不是他坚持要来找她，现在她大概已经读完最后6回《金瓶梅》了。

早上睁开眼，文的第一个动作是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旁的沙发上摸索，摸到手机后点了一份外卖，洗漱完，外卖就到了。她习惯早上看书前看点有趣的节目或新闻，边吃着早餐，觉得这样可以醒一醒脑。不过有时候她觉得不看反而更清醒，看，也只是一个习惯。

今天，是文足不出户的第五天，辞职的第93天，没回男友短信的第33天。她本来决定，坚持看完这本书的最后6回，就出门走走，找个地方透透气。早餐是拌粉和肉片，很久没吃了，但是味道似乎不太正宗，文吃完包装袋打个结就朝右边桌角随手一丢，瞥了一眼已经满是打包盒的地板，她对自己说：再坚持下，等看完，看完就整理。这是文惯常的生活，经常为了一口气看完一本喜爱的书，好多天不出门，不洗澡，不做卫生，只看书，有些变态，但她很享受。

今天一通电话将她的计划全打乱了，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巽的要求——出门走走，她要巽给她两个小时时间，她可不想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前前前男友面前，而且，她也需要一个动力顺便整理一下房间，谁知道巽会不会直接跑到她房间门口，看到她日常散乱的生活，不可以。

“我们到了，你带水了吗？”巽从后备箱拿水时抬头问文。

“带了。”文指着自己背包旁的矿泉水。

“只带一瓶？都不问我要不要买水呀？”

“你刚才不是说你车里有水吗？”

“好吧，我是说过。”

家里只剩一瓶矿泉水，文不习惯多解释。

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文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好像卸掉了些许这几天足不出户的压抑。他们一路畅谈，快走。因为是淡季，游人不多，偶尔见到三两个。其中有一对中年男女走在他们前头，男的将外套搭在肩上，走得逍遥；女的略显妖娆，但肚子上的那一圈也很惹眼，他们是夫妻吗？有种念头在文脑海中一闪而过。

沿路走过一个石桥，来到一汪深潭，深潭旁边是几大块石头堆砌，他们在那里驻足了一会，感叹了一下水的清澈和深邃，有一个着装朴素的大叔也在那里徘徊，他们没停留多久就向下一个景点走去。文有些疑虑，走过几百米后又回头看了一下，那位大叔还在那里，不像是欣赏风景的样子，他的视线是朝向他们的，难道他对游人有什么企图，文心里暗暗想，不过自己不是一个人，也倒没担心太多。

他们继续前行，一路上聊书，聊各自的工作经历，聊巽的孩子，并在瀑布下合影。天渐渐暗了，他们还没有走完全部景区就遇到“景区修缮，道路封锁”，巽说：“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也许里面更美”，文是保守的，没有同意。

回程时他们经过刚才那个深潭，那位大叔还在那里，徘徊。他们匆匆走过。

“后边还有人吗？”身后传来那位大叔的声音。

“没了。”他们身后的那对中年男女答到。

文回头，看到大叔穿起了外套，朝旁边的一个小路走去，夕阳的余晖落在他那深蓝色的保安服上。

文决定，如果巽没有邀请她共进晚餐，她就乖乖回去看完最后6回《金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