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风开始凉飕飕。
晚饭后,我陪着爸妈散步消食,三个人缓慢而又沉默,偶尔闲扯几句家常,昏暗的路灯显得迷蒙蒙。
邻居家的大黄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摇着尾巴将头凑到我手边。摸摸它,更加兴奋地拿舌头舔几下。
平常习惯性在家门口放一些狗粮猫粮,初衷是给流浪猫狗进食的。没想到,流浪猫狗没见过几次,大黄狗倒是经常光顾,因此见我很是亲昵。
没走一会,已经可以听到广场上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心想,阿姨们已经在跳广场舞了。
跳广场舞的阿姨中有妈妈的同事,一边扭着腰一边向我们招手。我和爸串掇妈妈也去跳跳看,她急忙摆手喊着:“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去呢,跳不来的。”
妈妈跑去玩健身器械,爸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抽着烟,我站在他们身边,有些惊异于此时的气氛。
年少时心高气傲,呼朋引伴才不至于寂寞,吵吵闹闹。又仿佛全天下只有自己最独特,自怨自怜,众人皆醉我独醒。天生是干大事的人,要忙着努力,忙着追赶。
好忙,好忙,是没有时间陪伴爸妈的。他们不会在意,因为总有一天,我会赚得盆钵满满,荣光会有的,骄傲会有的,时间也会有的。
现在明白了吗?等残酷现实的幻想剥离,在原地等待你的,只有爸妈。轻视或者忽视平凡,你将不存在。因为你就是平凡本身。
天黑以后,适合逃课,去市政广场围观广场舞。
高中有一段时间,心血来潮去画室学画画,所以每天晚上都可以逃掉晚自习。坐在同学的电瓶车后座,穿过大街小巷,钻进商场的饰品店,试用每一瓶指甲油,毫不理会店员冷漠的脸。
然后带着抹茶绿的指甲去市政广场,看广场舞。
那时,喜欢一个陌生阿姨。大约四五十岁,身体纤瘦,气质出众。大多数人在跳广场舞时,带着一种自恋而又得意满足的表演感,而她,面无表情、动作优美。
看广场舞的癖好保持至今,路上遇到跳舞的阿姨,总是忍不住停下来围观一会儿。看每一个人的脸、表情、动作、穿着,然后默默猜测他们的人生。而不管他们正在遭遇或者面临什么,此时是欢乐的。
群体性的欢乐可以传染,所以我也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天黑以后,参加一个夏夜集会。
奶奶家有一个四五十坪的露天平台,铺上几张凉席,小孩抱着自己的枕头蹦蹦跳跳地踩进来,大人则枕着自己的胳膊躺下。
白日里刺辣的热气经过一天的消耗,苟延残喘地窝在身下的水泥铺就的平台里。山村昼夜温差大,夜里徐徐凉风袭来,两臂胳膊上瞬间冒起阵阵鸡皮疙瘩,背下残存的暑气倒让人觉得温暖了。
仰躺着,目之所及是满天星空,远处黑黢黢的一圈,是环绕的连绵起伏的山林。大大小小的星星杂乱无章,我总是乐此不彼地试图找到北极星,因为它是最亮的星,又或者是像英文字母“w”的仙后座,因为这是那时的我所唯一知道的两种星座。
奶奶穿着素蓝对襟短衫,和邻居喋喋不休地谈话,家长里短、油盐酱醋,却不忘摇着大大的蒲扇给我驱赶蚊子。
蒲扇是爷爷自己制作的,也给我做过很多玩具,取一截竹子,劈开,切割,打磨,在他挥舞的柴刀下,小弓箭、宝剑、水枪、扑知了的网罩……很快都能完成。
偶尔奶奶会讲一些民间神话或者鬼怪故事,大都是关于生死的:开天眼、僵尸、通灵……以至于后来我读初中寄宿,最喜欢买几块钱一本的鬼故事杂志,窝在被子底下打着手电筒偷偷摸摸地看。
邻居们很喜欢问小孩长大后喜欢做什么,或者是上什么大学,答案当然是清华、北大。现在想来,觉得莫名难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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