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考倒计时3天
“同学们,高考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们准备好放手一搏了吗?”
最后一次高三誓师大会,校长站在体育场的主席台上,左手握话筒,右手持稿子,唾沫横飞,慷慨陈词。
“我们必胜!必胜!必胜!”
各班的班主任站在队伍的最前排,扯着嗓子高举拳头,孤单却积极地响应校长号召。
“我感觉脚下的塑胶跑道滚滚发烫!”
“我都快被头顶的太阳晒成智障了!”
“好想跳进知识的海洋泡个冷水澡!”
“校长的讲话,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止如此,还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后排的男生,交头接耳,有说有笑。
“ambition,ambition,a—m—b—i—t—i—o—n……”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老当益壮,宁移……”
旁边的女生,自言自语,念念有词。
我走神了三分钟,当目光再次回到校长身上时,发现他手里的话筒已经换成了扩音喇叭。他每一句铿锵有力的鼓舞,我听了都有一种“黄瓜三块一斤”的既视感。
“你知道校长为啥鸟枪换炮了吗?”
我推了一把前排的曹科,他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望着主席台。
“因为话筒头部裹着的红丝巾被校长的口水喷湿了,导致话筒进水短路发不出声了!”
曹科话刚落音,只见校长停顿了片刻,拿起桌上的半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最后,我宣布,明后两天放假,散会!”
校长把厚厚一叠稿子扔在桌上,摘下眼镜闭上眼睛,做起了眼保健操。
台下瞬间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五百多名高三学生士气大振一哄而散。
(二)高考倒计时2天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
每天早晨五点半,曹科的手机闹钟就像鸡血一般,刺激着宿舍每个人的神经。
按照惯例,第三遍响完,曹科会猛然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滚跳下床,拿本英语书夺门而去。
宿舍其他的人,则会默默地对着屋顶敬一个礼,然后翻过身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做梦。
傍晚时分,天气转阴,狂风四起,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片刻之后,紫色闪电划过长空,雷声翻滚震耳欲聋,倾盆大雨呼啸而至,打在窗户上轰隆作响。
曹科推门进来,手中的英语书整本湿透。他擦了擦滴水的头发,顺手点燃了一根烟。
曹科以前没有抽烟的嗜好,最近两个月突然烟鬼附体。他说,吸烟有益于记单词。
晚上八点多,窗外的雨停了。我翻开堆在床头的书本笔记,没等混个眼熟,就已一脸困意。
我钻到被子里,眼睛还没闭牢,感觉自己的床不停在摇。我骂了一句下铺的曹科:“你他妈撸管至于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曹科跳起来打了我一拳,喊道:“地震了,快跑!”话未落音,在一片嘈杂声中,其他人已经冲出了门。
我猛地坐起身,看到四周的壁墙轻微地左右晃动起来,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声音。那一刻,我掀开被子赤裸着身体,匆忙间从上铺跳到地上重重摔了一跤,马上连滚带爬躲到下床的墙角里,蜷缩着身体双手抱头。
当时,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他妈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我为什么没有向外冲去?因为宿舍在五楼,如果是大地震,根本没时间冲下楼,如果是小地震,根本没必要冲下楼。
还有一个原因,我光着身子没穿衣服,我是一个要脸的人。
在不到一秒内,以前反应迟钝的我,奇迹般地理智地做了这个决定。后来,事实证明它是正确的。
当头顶上铺床板躲到墙角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决定又有点后悔。因为我们以前经常开玩笑说,新盖的这座宿舍楼是豆腐渣工程。
一个项目能否实施,需要一级一级去审批,一级一级捞点油水,最后实际剩下的那点钱,也就只够支付一个赝品了。
而且,我们搬到新宿舍楼后不久,楼道内多处出现墙皮脱落的现象。有时候从教室望向宿舍楼,总感觉它是似乎一点倾斜。当然,可能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吧!
楼大概晃了有六七秒,庆幸的是并没有坍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提起裤子边穿边狂奔向楼下。
宿舍楼门前,熙熙攘攘,议论纷纷。有的人满脸笑意,炫耀自己下楼的速度堪比博尔特百米冲刺。有的人满脸警惕,生怕哪个角落突然冒出一个女生,看到自己只穿一件红色三角内裤蔽体。
(三)高考倒计时1天
一个值班老师,手握校长用过的那个扩音喇叭,把我们都聚集到了空旷的操场。
有手机的人都在不停地拨号码,没手机的人都在不停地借手机。只是,有手机的人一直拨不通号码,没手机的人一直借不到手机。
“你没事吧?”曹科递给我一支烟,“地震之后,通讯信号短时间内必然瘫痪。过一会儿电话能打通了,你拿我手机给家里报个平安吧!”
“我现在突然觉得,校长每次给我们讲话,也不是又长又硬又臭。”我接过了曹科的烟,“你说,校长和学校领导会不会深夜赶来慰问我们,给我们送水送干粮?”
值班老师对着扩音喇叭又喊起来,“各位同学们,大家按班级聚在一起,今晚就在操场待一宿吧,千万不能回宿舍,万一有余震,那就麻烦了。”
我和曹科跺着脚,抽光了一整盒烟。我看了看表,十二点刚过。
傍晚的大雨把塑胶跑道湿了个透,夜越深地上的潮气越重。班里的女生连袜子都没穿,踩着凉拖光着脚丫,双手抱膝瑟瑟发抖。
“要不我们回宿舍去抱几床被子吧!”曹科掐灭了最后一根烟,“在水和干粮送达之前,我们不能先被冻死啊!”
值班老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披着军大衣,耷拉着脑袋,好像是睡着了。
我和曹科蹑手蹑脚从他身边穿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宿舍五楼。我们把最靠近门口上下床的床垫和被子扛了下来。
后来,班里的男女生围坐在床垫上,大家挤在一起披着被子,一会儿轮流唱歌,一会儿玩背课文接龙,好像一起笑一笑就没那么冷了。
夜越来越深,天越来越冷。
“天很快就要亮了!太阳很快就要出来了!”曹科笑着安慰大家。
“你们都睡会儿,我守着!有情况我喊你们!”我看了一眼满脸倦意的女生们。
没过一会儿,班里的女生都睡着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即便已经同窗三年,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近过。
“兄弟,我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吧!”我拍了拍曹科的肩膀。
“兄弟,明天还有另一场生死等着我们呢!”曹科也拍了拍我的肩膀。
丫的,校长讲话就是又长又硬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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