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如我

我的名字叫陈实，人如其名，是一个不仅诚实而且还心直口快人，用我们老家的话说，是一根肠子通屁眼，说话不经过脑子那种。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很糙，但用在我身上真的很贴切，这不，就为这个性，我可没少挨我老爸的胖揍。

其实，在我十岁前，也就是没生病前，我一直是我爸妈的心头肉，也是邻居口中所说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不仅学习好、而且懂事。

倘若不是因为那年冬天发高烧，在医院整整躺了半个月，我想我现在也许还坐在祖国某所大学的教室里上课呢。

那次病愈出院后，我发现老师所讲的课我一点都听不懂了，作业也不会做，成绩一落千丈，而且，让我爸妈最伤心的是，我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傻了，做事也没以前那般灵活，但是，这些并不妨碍我吃喝拉撒、嬉戏玩耍，甚至于因为那场病，我变得比以前更诚实了。

去年，我家老爷子说我已经十八岁了，应该出去打工了，一来长点见识，二来也挣点钱，指不定那天那天瞎猫碰上死耗子，我还能娶个老婆，生下一儿半女的为我们老陈家继承香火呢。

看着老爷子那张满是皱纹，黑瘦得像房梁上的老腊肉一般的脸，我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就同意了和我表哥去福建打工的提议。那时，我就想着我老爸养我这么大的确不容易，还有，就是我有时说错话，做错事，老爷子还老喜欢用鸡毛掸子“侍侯”我，虽然他老了，下手没有以前年轻有力气了，打在身上像是给我挠痒痒似的，一点都不疼，但是，好歹我都十八岁了，咱也是有自尊的人。

有时他揍我时，我也有还手的冲动，几年前也是老爷子揍我时，我忍无可忍，就用力推了他一下，这下可不得了啦，我老妈，还有我大姐、二姐全都骂我不懂孝道，以后小心被雷劈，吓到得我差点尿裤子。打那以后，我就养成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终于修炼成了我姐她们口中的孝子。所以啊，现在我也学聪明了，惹不起，咱躲得起。

那天，天刚麻麻亮，我背着行李，就和表哥去镇上坐长途客车，临上车时，老爷子和老娘气喘吁吁地跑来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出门在外，一定要机灵点，别像在家里口没遮拦，那样子会惹麻烦的。

车子启动后，我表哥也开始给我上课，叫我以后不管做什么，说什么，脑子多转几个弯，这样才能在外面站得住脚。

没出来之前，表哥已经在电话里给我联系好了工作，就和他在一个厂上班，可临到我去报名时，面试那个漂亮女领导却不让我进去上班了，因为她问我是什么学历时，不知道是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把我熏迷糊了，还是我一贯诚实的本性，我的嘴就那么一张，就告诉了她我只上了小学五年级。此话一出，气得我表哥猛踹了我屁股一脚，疼得我呲牙咧嘴的，不过，我不怪他，因为刚才在路上他已经教了我十多遍，要我说自己是高中生，没想到结果还是露底了。

工作没着落，我表哥一个劲怪我，死猪脑壳，活该老师不让我上学。其实，没继续上学真的不怪我，要怪只能怪我那个戴着个破眼镜的老师。

那年，有两个据说是记者的人来采访我们老师，夸我们老师是活雷锋，说他经常带我们去敬老院看望老人，并待老人像自己的亲爹娘一样，帮他们敲背，洗脸洗脚，夸得我们老师笑得一脸稀烂，后来，我对记者说了一些真实情况，说老师根本没亲自动手给老人洗脸洗脚，这些全都是我和同学们干的。结果，那天记者走了后，老师就把我老爸叫到学校，说他无才无德，教不了我这么聪明绝顶的学生，要我爸把我领回家。

那天回家后，老爷子用那把细竹条做的笤帚，结结实实地请我吃了一次“猪肉炖粉条”害我腿上起了好多一道一道的红印子，卷起裤脚，乍一看，活像斑马腿似的。唉，往事真的是不堪回首啊！

就在表哥打算给我买车票回家时，他同学志强打电话来说他上班那家叫餐厅还差一个传菜的，不要求什么学历，叫我过去上班。

上班的头天晚上，我躺在宿舍的铁床上问志强，什么是传菜，他简单粗暴地告诉我，就是端菜，用一托盘，将客人点的饭菜从厨房端到客人餐桌上就行。临睡了，他还告诉我说，他是经理，会关照我的。

第二天上班后，志强简单的示范了几次后，就让我自己去上菜了。我还没上几桌呢，一个美女就问我，说她的橙汁怎么还没上，我张开嘴刚想说，厨房正在兑水呢，可兑水两俩字还没出口，志强就及时过来了，他很有礼貌的给客人解释说，因为我们店的果汁都是现榨的，所以很慢。

中午下班后，我责怪志强不诚实，因为我亲眼看到厨房的人往杯子倒的那种黄黄的，粘粘的液体，然后加点水，用小勺子搅几下就端出来了，这难道也叫现榨的果汁？不料，志强却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叫随机应变，末了，他还让我学着点，若是再想以前一样死脑筋的话，我会没工作的。

很碰巧，那天晚上，正当我忙着在厨房与大厅穿梭不停的传菜时，又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客人问我，怎么她点的红烧牛肉还没上来，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想起上午志强对我的说的话，于是我也学着志强的样子，彬彬有礼，一本正经地说，美女你好，我们牛都是现杀的，请你稍等一下。岂料，我话一落音，那客人顿时从椅子上腾的一下站起来，非要我叫经理过去，说我太嚣张了，竟敢忽悠她，而坐在她旁边的那位男士也生气地瞪着我，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站起来揍我的样子。

说好要关照我的志强，在我当晚下班时就开除了我，听说，就因为我说的那句话，那客人在一个很有影响力的美食平台上给了餐厅一个极差的差评。

坐在返乡的客车上，我心里居然一点都不伤心。都说城里套路深，看来此话真的不假，在老家我只有说了不该说的大实话才被老爷子揍，没想到在城里我变机灵了，随机应变了，结果还是差点挨揍，看来，我只有回乡下，继续老老实实地做一个诚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