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烂俗的爱情事件 第三章

作者: 妙手偶得林黛玉 | 来源:发表于2022-03-27 07:54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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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刻,仍处于夜的尾声,窗外一片漆黑,尖锐的风声不绝于耳,像是女人凄厉的嘶吼,大猫转头望向天花板,天花板亦是一片漆黑,他的身躯蜷缩在被子里,彻夜的严寒从始至终都包裹着他,温热只存在于方寸之地,他猜外面是不是下起了雪?

    确实室外已经积了厚厚的雪,尤其是在小区里,清洁的工人仍然流连在美梦里,洁白无人涉足,天然纯粹,像是初生婴儿的梦境,除去呼啸的风声,一切都肃穆地存在着。但大猫大脑里的思绪却像是三个小时后,上班族集体涌出家门后一片狼藉的雪地,混乱泥泞地苟延残喘着,未消化的酒精让他头痛欲裂,不住从胃里涌上来伴着食物残渣、烈酒、咖啡因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敦促着他冲向洗手间,趴在马桶上不住干呕,残存的睡意也被冲进了马桶里。混乱的思维不断变换着,有对黛玉的思念,也有像是烈火燃烧的爱意,还有混乱记忆的拼凑。过了十多分钟,他才从洗手间走向客厅,脸上沾着水花,头发蓬乱,脚步虚浮地走向了沙发坐下。

    没有开灯,就孤零零坐在夜色里,双手撑着头,望着墙壁。“哒哒哒哒”秒针急促而稳定地移动着,漆黑慢慢变成了深灰色,接着就成了浅灰色,这时窗外呼啸的大雪才逐渐显出庞大的身形,灰茫茫一片里,仿佛这座城市失去了建筑,同时也失去了道路,大猫背对着窗户,他并没有注意这一切,只是对着墙壁,眼神空洞,脸上表情一会儿像是早春樱花树下驻足的行人,一会儿则是疾风骤雪里赶路的路人。要不是同住的两只猫用头不停蹭着他的身体,来提醒他需要补充猫粮和水的话,他可能会一直望着墙壁一整天,沉迷在自己思想的旋涡里一个世纪,回过神来,两只漂亮的猫围在身侧,起身放了猫粮和水,陪她们玩闹一会儿后,他才注意到窗外漫天飞雪,自己仿佛是困在公寓里的孤岛,愈是用力,愈是看不真切被雪吞噬的城市。

    呆呆望向窗外两三分钟,他怀疑是玻璃阻挡了视线,于是打开了窗,只是一瞬倒灌而入的寒风就驱散了他所有的侥幸,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见不到黛玉了。一股致命的急切猛然涌上心头,急切让他在房内不断踱步,无数荒唐的想法和热烈的情感交相呼应着冲击着并不强壮的心脏。

    并没有过多久,他就下定决心要走出去,至于去哪里?则是毫无头绪。胡乱披上羽绒服,他便迎着大雪漫步在了洁白里,无处不在的大风包裹着他,无论走向哪一个方向,大风都向着相反的方向阻挡他的前路,不一会儿头发上就结上了薄薄一层细腻的冰粒,脸色通红,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变化,从沣河森林公园走到二号桥,渭河的细流在脚下缓缓流过,泾渭楼不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南阳门硕大通红的biang字(biangbiang面的biang)他都没有在意,只是焦急的在白色里穿梭,走街串巷,又步履不停。

    这时的咸阳市仍在沉睡和苏醒的交接处,除去一些勤劳的早餐铺散发了温热的蒸汽外,马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更别说有多少行人。

    大猫在咸阳湖边上的人行道上走着,可预料的一人向前独行,除了极少的几只鸟类不时在湖中嬉戏,陪伴他的只有风与雪,还有包裹着他,但是他并不在意的寒冷。不一会儿,他已走到了人行道的中部,这里有一个篮球场,而旁边有几个常见的健身器材,风也大雪也大,视线隔着风雪,看得并不真切,只模模糊糊看到仿佛有一个赤裸上身高大的男人,正吊在单杠上,上下有规律的起伏着,原本大猫并不会在意这些,他的心里被两个字充斥着,但是在路过单杠的时候,他无意间瞥到男人的背影,背部布满紧实的肌肉,宽阔的肩膀上方,头发满是不均匀的黄色。男人的名字瞬间浮上了他的心头,“是帅博。”

    帅博没有在意到大猫走到了单杠附近,仍然卖力地做着引体向上,嘴里念叨着:“15,16,17……23。”随着次数的增加,他的头顶散出一股热气,在寒冷里格外明显。

    “帅博,真巧。”站在帅博背对方向的大猫,边走边向他打招呼。

    闻言,帅博松手落下,转身看向来人,“大猫啊,这么早就出来了,你也来健身?”说着话,明明衣服近在眼前,可帅博丝毫没有一点要穿上的意思。他还是老样子,大猫走近后才发现他的裤子上依然粘满颜料。

    “不不不,我是在家里呆得烦了,出来走走,正巧碰上你了。你忙你的,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健身了。”大猫清楚自己此刻想做什么,心里的缺口也在不断提醒着他,无数的冷气顺着缺口灌进他的心里,说这话他还忍不住抖了抖。

    “你等会儿,先别走。”边说帅博边伸手去摸随手扔在地上的上衣,接着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拿出了一瓶黑白狗威士忌,又像变魔术一样找到一个威士忌杯,“这么冷的天,喝一杯再走”。

    大猫刚想要拒绝,帅博就又说了一句,“黛玉今天要和朋友去我的店里,你今天和我呆着,完事儿我们去找湫喝一杯咖啡,晚上就能见到她了,你不想见她?”说完,就看着大猫。

    大猫几乎没做思考,脱口而出:“我想见她!”说完,心里空洞的吸力仿佛减弱了很多,周遭呼啸而过的风声也慢慢沉寂下来。“可是,现在还不到七点,她这么早就告诉你要去你店里玩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她昨晚就说了,那会儿你喝醉了,不停叫人家妻子。也就是黛玉这姑娘素质好,换别的姑娘你早都要挨耳光了,她还在旁边听你说胡话将近一个小时。”边说,帅博仰头喝了一口瓶内的黑白狗威士忌。喝完还给杯里倒了大半杯,抬手就要递给大猫。

    “我不喝了,谢谢。”大猫连连摆手,“今早我还头疼得要命,真的不喝了。你要是还要健身的话,我在旁边等你,你不用着急。”说话,大猫还往后退了两步。

    “不健身了,一会儿去湫那里跳个舞,这会儿带你去吃早餐。”帅博抬手捡起衣服,简单抖了抖雪就穿在了身上,“啊!冷死了,冷死了!一会儿我要写小说,路上你别说话,帮我把酒拿着就行”哆嗦着穿好衣服,帅博就迈步向前走了。

    大猫跟在身后,两人穿过大雪,迈步走在了中山街上,帅博走在前面,一手拿着手机,微眯着眼,对着手机喃喃说道:“不要名字也是天下第一,虫不动少女刺身……”

    “帅博?你在给我说话?”大猫实在摸不到头脑地问道。

    “不是,〈不要名字也是天下第一〉是我正在写的书名,至于少女刺身,是这个章节的名字,啊啊啊,我把这些怎么也录进去了。”只见他们所说的话,转换成了文字出现在了帅博的手机屏幕里。“接下来别说话了,我要专心创作了。”

    “女人和男人碰面了,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男人就愣在了原地……,刀光一闪,收刀入鞘……,‘这一杯花魁好喝吗’男人问道……,‘我不喜欢他呀,哈哈,但是他喜欢多一些’……”一路上帅博就不停对着手机说话,有时前言不答后语,有时有人死而复生,有时则是角色打破次元壁来到现实世界和作者把酒言欢。

    大猫不再说话,就默默跟在帅博身后,此时的中山街,老旧被厚厚的积雪掩盖,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洁白,大多铺子仍紧锁着大门,要不是低矮的建筑与周围高楼林立形成奇特的对比,没有人会觉得这里可能是咸阳市里最老的街道,而两个男人正在沿着老旧漫无目的的行走,身后留了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纷杂错乱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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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侧卧在床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这是她即将醒来的预兆,一夜间她已经醒了六七次,而这对她来说已是常态,因此也常被好友戏称为猫一般的睡眠。有时睁开眼睛,用不了多久就会沉沉睡去,而有时这个清醒的过程却能持续很长时间。没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睡意并没有消退,随手从床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草草浏览了一番聊天记录,回复了几条之后,她的意识就再次消失在了被窝里,再次醒来,时间才过了四十分钟。窗外白茫茫一片,手机又被握在手中,看了一眼时间,已是清晨,但温暖和疲惫包裹着她,最终两者调配成如潮水一样袭来的睡意,翻了翻身,头朝向了被窗帘挡住的窗户,黑暗里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被子紧紧地包裹着她纤细并蜷缩着的身体,双手挡在她的脸前。

    “五千字了,下个一千字在早餐铺去写。”帅博转身对大猫说道,他们这会儿正走在北平街上,咸阳这座城市有了苏醒的迹象,渐渐有行人从漫天飞舞的白色里走过他们的身旁,还有一些载客三轮车飞驰而过,减弱的风声里开始掺杂了属于清晨的声音,远处甚至传来了乐器的声响,仿佛是城市的闹钟响起,属于它的开始来临了,越是向前,乐器的声响越是清晰,那只一把提琴,至于是中提琴还是小提琴,大猫隔着风雪一时间并未判断出来。

    也许是帅博也听到了琴声,两人步履坚定的将脚印延伸到了北平洗浴的门口,然后驻足。一个小提琴靠在一个男人的肩上,男人拉着她的手,牵引着在她身体上摩挲,时而急促,时而又像是雪花落在地面上的轻柔,他俩旁若无人的在雪地里缠绵,男人的眼神宁静且温柔的注视着她的额头,另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脖颈,指尖蜻蜓点水般的滑过,而她则毫不压抑自己欢愉的声响。这里人来人往,有人侧目走过,有人则含笑点头,也有人熟视无睹,他们浑然不觉,直到小提琴离开男人的肩,男人也松开牵她的手,他们才注意到,旁边两个人好像早已站在了那里。

    男人不好意思的冲两人笑了笑。一阵寒暄过后,帅博和男人便结为知己,他们的共同话题始终围绕着提琴,大猫不懂乐器,所以几乎加入不了他们的谈话,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

    说到提琴,男人的眼睛里泛着微光,不时把目光投向捧在手里的那把琴,交谈中甚至不停擦拭落在琴身上的雪花,大笑前都会先看一眼手中的琴,仿佛是怕惊扰了她的美梦。聊天只过了十分钟,“爱”十五次从他嘴里说出,无一不是在说琴,第十五次过后,帅博明显想要换一个话题,并且做了尝试,但男人仍是滔滔不绝,在帅博精疲力尽前,他们的对话才算结束,除去琴外,男人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他叫河山。

    三人互换了联系方式,挥手告别前,河山说:“希望下次能去你那里,和你合奏。”这话他是说与帅博听的。

    “好啊,随时都可以,但是要提前给我说一声,我一般都不在店里。”接着北平洗浴门口的两行脚印又延伸到了花店巷,消失在“赵家老汉喜”。

    黛玉不情愿地来到餐桌,头发蓬乱,双眼无神,凌厉的刀光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她只是一个被梦境拉扯着的孩子,望着桌上的几个菜,还有正在忙碌的妈妈,她很想开口说上一句:“妈,你别忙了,快过来吃一口吧。”然而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疲惫紧紧扼住她的咽喉,她尝试了无数次,最后只是默默拿起筷子,吃起了饭。妈妈仍在忙碌着,好几分钟后,才坐在椅子上,也低头吃起饭来。半晌除了咀嚼的声响和筷子碰上瓷器的声音以外,都是沉默。饭后,黛玉起身刚要收拾餐具,“我来吧,你再去休息会儿吧。”妈妈再次忙碌起来,明明她的脸上也满是疲惫。

    “妈妈,还是我来吧。”黛玉的嘴唇轻轻开合,却是任何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她急切地想说这句话,可仍然没有声响,急切写满了她的脸庞,可是疲惫仍然紧紧扼住她的咽喉,口不能言,只能快步走在妈妈身边,和她一起忙碌。

    母女二人肩并肩收拾着餐桌,“妈妈,我还是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每天还是这么累”妈妈听到的却只有水声。没一会儿清理工作已经完成,黛玉低着头,背对着妈妈再次转身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一片黑暗里,闭上门,两行眼泪滑过脸颊,躲在被窝里的她仍发不出任何声响。

    帅博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又专心致志对着手机说起了话,另一只手握着威士忌酒瓶,同时给自己一路携带的酒杯里倒酒,“她一天都在画稿,无数奇思妙想像是河水里游动的鱼儿,不停在网边游动,她不停挥舞渔网,去捕捉他们,然后筛选,最后熬成一锅美味的鱼汤,这时她也累瘫在了锅旁……”

    大猫坐在他的对面,手里仍捧着半个荷叶馍,里面夹着泛着油光的猪肉。周边环境嘈杂,断断续续能听到帅博的絮叨。“她疲惫不堪的奔向另一份工作,梦境环绕在她身旁……”喝了一口粥,还是忍不住问了帅博在写什么?

    “一个人啊,我写的肯定是女性,男性怎么会在我的作品里占用这么大的篇幅。啊啊啊,你别和我说话了,这段话又输在手机里了。”说完帅博就再一次眯起了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听完,大猫悻悻笑了两声,便低头将目光投向手机上。室外仍下着大雪,飘飘洒洒的雪花摇晃着落在地面上,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大风已然悄然离去,积起的雪明晃晃地附身在建筑上、街面上、行人的衣服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雪丝毫没有要变弱的痕迹,反而变得更加嚣张跋扈。黑白狗威士忌只剩了半瓶,消失的成为了最为细腻的腮红,附着在帅博的两颊上,“又是3000字,今天的任务还有2000字,我们走吧。”说完便摇晃着起身,向着巷子更深处走去,经过了“老米家羊肉泡博”,接着两人停留在一家装修风格迥异的酒吧门口,一条硕大的虫子logo稳稳被钉在了门头上。

    大猫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无比熟悉,却又想不起什么时间和他有过交集,直到被帅博不由分说地拉进店里,他才惊醒,昨天他好像在这里睡了半个白天,然后就遇上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3
    一切物品都胡乱摆放着,屋顶漂浮着一张张硕大的宣纸,猩红的字迹随着门外的大雪微微摇摆,墙壁上、玻璃上、陈设上满是油漆胡乱留下的字迹,这里与其说是一个酒吧,还不如说成一个活着的梦境,每时每刻它都偷偷在呼吸,也静静在倾听城市里伤心的哭泣和喜悦。没有开灯,门敞开着,挡在门口是一架电钢琴,顶端还有点点灰尘,显然并不勤于打扫。路过的行人常常侧目顺着大门望向内侧,放慢脚步,想瞧个真切,同时也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所吧?然而结束带走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大猫粗略打量了一下店面,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他全当是一次关于集体意识的共创项目。而耳边却传来了悠悠的哭声,顺着声响,可以看到店里的包间里有一个卷发的女性正坐在背对二人的沙发上,她的头发卷曲而浓密,极细微的啜泣的声音从她用力压抑住的情绪里偷偷传出,她可能没有发现,除了声响一股辛辣的白酒味道也顺着敞开的包间房门飘了出来。“这是?”大猫看向帅博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平时都不在店里。店里基本都是没人的状态,有人来了喝什么吃什么自己动手,完事扫码付款就行了,我这里是自助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这个女的你认识吗?大早上这样喝,身体怎么能受得了,要是你认识的话,你要不劝劝她回去喝”,大猫面露难色。

    “好像来过,光看背影哪能看得出来,我去问问”说着帅博就挪步走向了那间靠窗的包间,大猫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

    没两分钟,帅博回到了大猫身边,“你进去陪她坐一会儿,我去给她做点疙瘩汤,醒醒酒。”说完话,帅博头也不回就投身在了工作台里开始了忙碌,大猫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清晰可闻的干呕声音从包间里传出,他只好走进包间,看看自己是否能做些什么。

    对面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儿,她的睫毛很长,卷曲且浓密,像是两片芭蕉叶长在眼睑上,下方是两个漂亮的眼睛。她的面相很容易被人记忆,因为她的五官有着不同于汉人的深邃与立体。而此刻她的面色通红,就连眼白上也蒙上了一层红晕,还有酒精烧灼的气息从她的嘴里呼出。年前的桌上放着两瓶半斤装的江小白酒,一瓶已经喝完,另一瓶瓶盖也被拧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第一遍的叹息,到了第二遍带上了哭腔,说完女孩儿拿起酒瓶抬手送到嘴里,一口酒咽下。“每次他心情不好,他不高兴就给我打电话,找我聊天安慰他。”放下酒瓶,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无边的冰冷,窗外路过的行人纷纷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环顾四周最后带着疑惑离开。“他好了,就再也不理我了,我说什么都不理我,我打电话也不接,发微信看不到,他凭什么?”说着话两只手捂住了面颊,压抑的啜泣声从指缝里传到对面,大猫很想去安慰两句,可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会有什么效果,何况大家萍水相逢。

    大猫静静坐在对面,“好几回,好几回了。我就想着算了吧,你都不在我需要的时候在我身边,甚至听我说话都做不到,我们就不要继续下去了,谁也不欠谁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你就又不停出现在我眼前。无数甜言蜜语你都能说出口,我只要一心软,你就又无影无踪了,为什么?为什么?”说到最后,她的语气越来越平静,声音也越来越小,又喝了一口面前的酒,她才第一次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人。

    “你知道吗?每次见到他我都好开心,和他睡前用手机和他说话我都能做个美梦,我不喜欢他了,真不喜欢他了。你知不知道呀?”她得眼神里在此刻甚至有了一丝乞求,仿佛很迫切对面的人说上一句“知道”,可对面久久没有回应,她低下了头,没有啜泣,一会儿之后隐隐约约能听到水滴撞击地板的声响。

    大猫抽出了一张餐巾纸,递到了女孩的手里,她没有抬头,大猫则闪身走出包间。

    站在大厅里,感受着从没有关闭的大门倒灌进来的冷风,大猫一时间愣了神,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爱情?照理说玉看向身边人的眼神,河山拉琴时的专注,还有身后女孩的哭诉都像是爱情,但是合在一起时又隐隐觉得哪些地方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一时间他陷入了思想的旋涡里,到了后来甚至有了一丝怀疑:自己对黛玉的爱是爱情吗?

    帅博刚刚在操作台上忙活完,端着热气腾腾的小锅,还有三个碗,打算送进包间里,才转身就看见大猫失魂落魄的站在包间门外,颤抖着,身边环绕着密密麻麻的雪花,他站在中间,脸色苍白,双手被冻得通红,却浑然不觉,嘴边鼻孔边因为粗重的呼吸,发出阵阵白汽,一瞬之间一股由内而外的死寂从他的身体里向外流淌,很快就布满了整个店铺,仍然向外蔓延着,炉子上还未熄灭的火焰被冻结在了一层薄薄的冰里,疯狂扭动挣扎却是徒劳无功,其他的器物上也接起了一层细腻的冰层。

    “唉,这痴人。”说着,帅博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靠近的桌上,蹲下身从地上一个随意扔着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小提琴,“嘶”一声提琴声突兀地在店里响起,紧接着所有死寂悉数散去,围绕在大猫身边的风雪也是荡然无存,只有他还痴傻的站在包间门外,脸色不再苍白,手上的红色悄然褪去。

    看着大猫,帅博没有着急去拿放在桌上的锅和碗,而是走进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愣着了,和我去拿醒酒汤”。骤然清醒过来的大猫,脑子还是回荡着刚才毫无头绪的思考,呆头呆脑的锅和碗筷,走向了包间。帅博跟在身后,杂乱无章地拉起了小提琴。

    走在前面的大猫,听着身后仿佛金石交错时发出的声响,大脑里的思绪渐渐变得平静,毫无章法地演奏持续了三十秒,收琴的那一刻,大猫杂乱的思绪也跟着烟消云散,心里无喜无悲。

    急促的闹钟铃声响起,黛玉在黑暗里抬手关闭了闹钟,深深吸了几口气拿起放在床头的纸巾,擦了擦眼睛周围,起身走到床边,伸手要拉开隔绝着外部光线的那层厚重的窗帘,手指都已经碰到了窗帘上,棉布细腻的纹理顺着指尖传到了大脑,然而在这一刻她却停住了,双眼看着窗帘,手指仍然在窗帘上,定格在了那里,过了几秒钟,叹了口气,手指无力的垂在了身侧。转身走出卧室,洗漱化妆,“啪嗒”一声关门声,她已经站在了大门外,她的步伐很快,像是在参加竞走比赛,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楼下,望着遮天蔽日的风雪,没有一丝迟疑,就只身走进风雪中,并没有打伞,只是坚定且疲惫地走着,一路上没有任何停留,实在有太多事情要她做了。上午要去教小孩儿画画,中午还有两位预约了很久的客人要找她文身,文身结束就要赶去武馆去进行自由搏击训练,而训练结束后她也没有任何空闲的时间,等着她的是三个邀请她驻唱的酒吧夜间的演出。这一天她的日程安排得很满,不,她每一天的日程都被安排得很满。

    包间里坐着的三个人,没有一位起身去盛锅里被称为醒酒汤的疙瘩汤。两个男生默默坐着,女生低着头小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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