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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已经记不清，他是第几个拖着行李箱从楼下走过的人。
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一边往后张望。在他身后，是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抱着孩子，那是他的妻儿。
听得出来，孩子还不怎么会说话，因为妇人正在一遍又一遍教孩子说爸爸拜拜。
他一步一回头，隔着几层楼的高度，我看得出来，他不愿意走，但是却不得不走，因为前方不远的地方，司机正在催促着。
我眼看着他上了车，打开车窗玻璃，对着妻儿挥手。
车行渐远，妇人依旧凝望着车走的方向，直到汽车转过了几道弯，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她才抱着孩子慢慢走回了对面的小区。
把视线放远一点，公路上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的人。
每年这个时候，随处可见这样的人。过完了年，他们又将踏上新的征程，去大城市，去工厂车间，去各个矿山，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继续打拼。
在正常情况下，他们要到年底才能回来，这一走就是一年。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跟家人之间，就只能靠着电话与各种通讯软件相互联系。
一边在陌生的地方奔波，一边牵挂着熟悉的老家，对于来自农村的年轻人来说，这早已是一种常态。
02
随着务工人员的陆续离开，老家的村庄也逐渐沉寂了下来。
留守家里的，大多都是老人小孩，更无多少精壮劳力。
经营家庭的重任，又全部落到留守者的身上。无论年老还是体弱，但随着青壮的离开，他们不得不咬牙扛起一个家庭的重担。
一位多病的长者跟我慨叹说，每次自己的儿女离家的时候，他都想多看他们几眼，因为他不知道，下次儿女回来的时候，他还能不能看到。
虽然深知儿女外出打工是为了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点，但他依旧奢望，儿女可以多在家陪陪他，离天远离土近的他们，永远无法预料自己会在哪一天突然离开。
一位女性朋友也曾抱怨说，自从孩子出生以后，她只好待在家带孩子，整天围着孩子转。如果孩子生病了，就特想自己的丈夫在身边陪着自己，帮自己分担抚养孩子的责任。
一个小孩也曾跟我聊起过，他说每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过年那几天，因为那几天父母都在家。等到年过完，父母都外出了，他又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年前团聚，年后离别，短短十几天，无数人经历的不仅是聚散离合，更是大喜大悲。
等到下一个冬天，大家再聚的时候，一切都已变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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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在我上小学时，父亲也是外出务工人群中的一员。
每年过完年，父亲就会和邻居一起，背着自己的行囊，外出为我们兄妹几个挣学费
每次父亲外出的时候，我都会送他。父亲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虽然我也舍不得父亲离开，但是父亲不得不出去，因为在老家种地，一年下来挣的钱，只够满足日常生活需要。
那些年父亲外出务工的时候，我们都特担心，因为没读过多少书的缘故，父亲只能到矿山打工。那几年人们安全意识淡薄，很多人都埋骨矿山再也回不来。
父亲虽然也曾在矿山受过伤，但都并无大碍。我和弟弟妹妹至今都能感受到父母的关爱，不得不说这是上天的眷顾。
父亲不在家，家里的所有农活都压在了母亲身上，尤其是我和二弟都在外求学那几年，母亲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男人——扛得起扛，扛不起死扛。
我们渐渐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父亲老了，身体也垮了，再也没有能力外出务工了，整日里守着几亩薄田。因为外出的，换成了他的子女，转换角色的他也成了留守者。
我没有外出务工的经历，不知道厂矿企业的日常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但我想，一年一度的颠沛流离，绝对算不上快乐。
04
如果说在老家种田是靠天吃饭，那么外出务工则是靠人吃饭。
无论哪个行当，老板要的都是效益。而效益这东西，是最无法以预料的。
几年前，一位朋友在南方的一个厂里上班，刚开始的时候效益很不错，每个月挣的工资差不多是我们三倍。正当我们艳羡不已的时候，因为资金断链，老板跑路了，辛辛苦苦大半年，最后差点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
跟我们聊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朋友总是说，有时候真想一直呆在家里，就在老家找点活干，虽然挣钱不多，但是可以把家里照看着。
可是每次回击，看到别人家都盖起了新房子，买起了私家车，如果一直待在老家，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再后来孩子上大学了，家里的开支也更大了，只得继续年复一年在外奔波。
朋友还说，每次都想着等自己挣了钱，就好好回家陪陪家人，陪陪孩子，可每年陪孩子的时间就那么几天。等到自己闲下来想要好好陪陪孩子的时候，才发现孩子跟他之间早就隔膜了起来，爷儿俩在一起早就没有了共同语言。
抱起了砖头就没办法抱你，放下了砖头就没办法养你。
我不知道那些在外奔波的人，有多少是这种心态。但我相信，如果条件允许，大多数人都愿意呆在家里，孝敬父母，陪伴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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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因为四处奔波，因为颠沛流离，亲戚朋友之间，相聚之时愈少，人与人之间似乎变得疏远了起来。
上次堂妹孩子满月，我们当兄弟姐妹终于凑到了一起，聊天的时候才发现，因为分离的日子太远，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共同语言。
没聊到几句，大家都尬在了那里。
分别的时候，堂弟说，一定要找个时间，兄弟姐妹好好聚一下。
我们都说要好好聚一下，其实我们都明白，想要聚在一起真的很难。因为在生活的浪潮里，我们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逐渐长大的我们，正在重复着父辈的命运，为了生活，为了无常的日子，我们年复一年在不同的地方奔波劳累。
想要真正聚在一起，除非等到我们都老了，儿女都大了，我们再也不用操心什么的时候。
只是那一天，还很遥远。
眼下，我们只有努力工作，让家人的日子可以过得好一点。
当然，工作再忙，也要多跟家人联系，多问问父母的身体，问问孩子的学习，无法陪伴，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亲戚朋友之间，也别忘了联络，因为我们的缘分，只有今生。
愿每一个在外打拼的人都照顾好自己，永远别忘记，在你们的身后，有你们的家人。他们的目光，始终张望着你回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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