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登上地铁，肚里空空荡荡
困顿，疲乏
夜里我常常精神百倍，太阳一出来，反倒像抽了筋，愈发疲累。我也问过朋友，十个有九个如此。现代生活，把人都变成了蝙蝠，夜里都飞在楼宇之间，飞在互联网里。白天则倒挂在地铁里，车厢里睡眠。
我每日写作，脑袋不说变得灵光，反倒是有点愚钝，办事不能集中精神，形象也邋遢异常。用我爷爷的话讲，我迟早要被熬夜害了去。这话他讲过很多次，好像房间里的苍蝇，振翅又振翅。恐怕在他眼里，我已是无药可医。他不可遏制的接近死亡，是因为衰老，而我是因为稀少的睡眠。
他慢悠悠的赶着死，我急匆匆的赶着死。
我们是家人，总是要进一个家门的。
这样想来，世上的所有人，都是一家人。坐在地铁上，看着那些和我一样赶着去死的手足们，我的内心就平静了许多。
她坐在我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只能坐进一人的沙发里，脚上挂着穿了一半的袜子。她就那样开口，那样发问。
“怎么不睡觉呢？”
这是个好问题。
每天，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铁上。而不属于我的时间，我是员工，是路人，是孙子。我对整个社会并不关心，经济、政治、战争、抖音推送、大数据、人工智能、护肤品、大彩电。
我都不关心。
我是活在现代社会的原始人，而原始人从不缺乏睡眠，为什么？
在美国，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从垮掉的一代中衍生出的嬉皮士，他们反抗传统与政治，远离主流社会，他们背着背包生活，流浪。
我的胆量不足以让我去做一名嬉皮士，我既不能这样，也不能那样，生活里选择本就不多。
只是，不睡觉，我能多幻想一会。
地铁里很多看上去疲软劳累的人，都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有人是嬉皮士，有人是钢琴家，有人家财万贯，有人妻女双全其乐融融。他们倒吊在车厢里，裹着翅膀，幻想着自己的一生。
我是幸存者，每一次选择都正确。
一只蝙蝠，它在夜晚从高楼上起飞，它什么都看不到，它是不会头破血流的。
我在夜晚踏进最后一班地铁，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它飞去了哪里。
继续摇摆吧，我的天真老朋友。
要在地铁上困顿，疲乏，不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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