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那个下午,阳光慵懒,我手里拿着一份合同迈着傲视群雄的步伐走进了一家国企单位的电梯。
根据约定,我到三楼下。商户负责人将会在电梯口与我见面。我们签合同之前有过电话沟通,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尽管我普通话水平低下,但是她却能够听懂。
这让我对要见的这个女人充满期待,因为听得懂我话更有利于我手里的合同签约。
我没上过什么学,靠街头文凭勉强混进了三、四线城市一家十几个人的小公司。对此,我倍感珍惜。
合同一签就是业绩,而普通话不好是我业绩提升路上的一条拦路虎。不克服,恐怕我不可能在心目中的岗位上体面太久。
但销售工作的好处是用业绩说话,也就是只看结果。所以我们公司招业务员有点英雄不问出处。
面试的时候,虽然我方言浓重,但是我一本正经,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三个月试用期过去大半,竟然只有我和一个名牌学校毕业的业务员获得过几份订单。来这家待签约单位之前,领导刚刚表扬过我,这让我底气十足。
电梯里只有我一人,我的脸孔映在那不锈钢制的电梯内壁,有点冷峻。我抬头挺胸,双腿分开站立,充分利用了场地的宽度。
这个电梯速度很快,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对付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不是美女,电梯就在三楼停了下来。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我那冷峻的面孔被一撕两半,随即消失在光线当中。凭嗅觉,我隐约闻到了一丝香水味,只不过这味道当中似乎还夹着一丝熟悉的体香。
哦,那个女人正站在电梯的一侧,她的脸色和我的脸色刚好相反,笑意盈盈。
“请问,您就是某某公司的孟经理吧!”
“对……你是……”
我一边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女人,一边想得到内心里想要的答案,这让原本没有语言天赋的我变得有点结巴。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用双手把外套的两边对襟使劲地往腹前交错,这让我觉得她多少有点轻浮,因为她这样做更能凸现她胸前的两个大灯,度数挺高。
谁知我目不转睛,她却突然弯下身子。很显然,她的表情没有绷住,哈哈大笑。
“奥,你是小慧。”
这么多年,尽管她有十八般变化,但这一笑就被出卖,因为我太熟悉她的笑。现实中,梦里边,萦绕不断。
“对呀,好久没有听到乡音了,昨天跟你打电话预约的时候,听了你的自我介绍,就知道一定是你。”
小慧变了,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孩了。落落大方,貌美如花。我很为我刚才的猥琐想法感到羞愧。
原来小慧把外套从两边往肚子上面这么一遮挡,不是想凸现她的身材,只是想把我的思绪带入儿时的那些年底。
那个时候的农村,堂屋的门,木质的,两扇,平时基本不上锁。因为屋里头除了一张笨重的八仙桌可偷,其他东西没有价值,关键锁贵到舍不得买,干脆夜不闭户。
小慧比我小两岁,她父亲在农机公司上班,负责给人打柴油,她妈妈是村里小学老师。
整个村子就她家日子好过点,门上的锁也大。我们两家是门旁,我近水楼台。村子里差不多大的孩子里就两个女孩,小慧因为家庭条件好点,被她家人打扮得得比较出众,刚开始其他男孩子还会打着自由巡航的旗号来小慧家门口转转。
无奈他们总有“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时候,所以陪伴小慧更多的人是我。得到实惠更多的当然也是我,尤其是过年前后。
小慧常把她爸爸买的糖,饼干给我吃,只不过吃之前都有一些附加条件。要不就是给她做一个纸飞机,要不就是陪她跳皮筋。
做纸飞机还好一点,我在做,她在看。跳皮筋可不一样,由于我不想其他男生帮忙,只好把皮筋的一头套在一个木桩上,那个木桩是我要求父亲做的,现在想想它的高度应该是为小慧私人订制的。
另一头套在我的脚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小慧,像一只蝴蝶一样上下翻飞,那两只羊角辫也会有节奏地抖动。
这个时候,是我在看,她在动。
直到她玩累了,大喘着气,才会把绳子套在她的脚脖子上,让我也上去跳两下。
由于我家穷,我也比较好动,所以我穿的棉衣号码有点大,这样可以连着穿两到三年。只不过没穿几天,我就会把衣服扣子全部驱逐出境。
这样我一跳皮筋,自然门户大开,几乎是光着上半身在小慧面前卖力地独舞。这让小慧笑得前仰后合,肚子笑抽筋的时候她就会蹲在地上缓会劲。
我则趁机罢工,用两只手把破棉袄的两个底摆在腹前一合,还煞有其事地蹲在小慧面前嘘寒问暖。
这时候小慧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按照当时行情,我陪她跳皮筋得到的实惠和给她做纸飞机有着天壤之别。
做一只纸飞机,得到的实惠,往往也就是她把糖往嘴巴里一咬,“嘎嘣!”
她会把较小的那一份割让给我,甚至有时候会用手把糖的大部分攥着,只让我舔上一口。
跳皮筋可不一样,我得到的往往是一整颗糖,因为小慧笑得太狠,已经没有心思再吃糖了。我想她一吃万一再笑会噎着,所以我跟小慧最喜欢玩的游戏竟然是跳皮筋。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傻冒。
在这实惠当中,我对小饼干也不是太感兴趣,因为小慧总是玩人,她要不就是咬上一大口,结果我只能可怜兮兮的吃上一小口,那些东西有的是膨化过的,我只是抿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已灰飞烟灭。
当然我在小慧面前也有高光的时刻,那就是过年放炮,小慧胆小,总是捂着耳朵远远地观看,我则保持一个冲刺的步伐静观鞭炮燃尽,抢在其他竞争对手面前冲进战火区域,寻找那些没有爆炸的鞭爆。
然后分几个给小慧,这个时候小慧的眼神楚楚可怜,我心一软还把那种比较猛烈的闪着电光的鞭炮给她一颗。
只不过小慧总会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原来我的脸上不经意间已经被我手上黑火药弄成了大花脸。
就这样,小慧与我的关系越来越铁,依赖感也越来越强。
这种感觉直到她上学时才被打破。那一年过年小慧莫名地给了我许多好吃的,我都感觉肚子吃撑了。那个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二年级,因为有寒假作业作怪,我陪小慧玩得也少。
但是听说邻村有玩马戏的,我不由分说放下寒假作业带着小慧飞也似的去看马戏。我只记得我跑一段时间就得停下来等一下小慧,希望她也快点。
好在我们赶到的时候,马戏还没结束。只是看马戏的时候,我竟然情不自禁地把小慧搂在胸前一起看,她的身体香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简陋的戏台,整个人很乖。
只不过看完戏回家后,我就没心思吃午饭。看着桌子上丰盛的年货,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妈还跟我开玩笑。
“虎子,是不是想小慧了?”
“肚疼!”
说完,我就一溜烟地冲向了茅房,稀里哗啦,上吐下泻。此刻我盯着茅房墙上面自己曾经写下的诗句,哭笑不得。
上厕所
脚踏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
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
原来我带着小慧飞奔的时候,冷风无情地往我怀里窜。看戏的时候,我也觉得好冷,只有搂着小慧“续血”才能舒服一点,只不过没几分钟马戏就结束。
不得已,趁着男人那最后的一点血性带着小慧赶紧回家吃饭,又被风吹一次,最后“害年”了。
结果那一年过年,我几乎没吃什么好东西(害年的小孩看到什么吃的都没有胃口,医疗也不发达,没有霍香正气水,全凭身体硬抗),只有小慧的那一点体香在我的脑海里回旋。
不过害过一次年也好,从此我就吃啥也吃不胖。
可是令我更沮丧的事还在后头,小慧跟着家人搬到了城里,她被迫转学。这件事在我看来发生得很突然,她一直没告诉我。我后来才明白她为什么给我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原来我的软饭之路已吃到头。
我深深地知道她以后一定会在城市里生活,因为她有父母关系,头脑聪明,学习用功。
而我几乎什么优势都没有,用现在的话来说那个时候的我就是屌丝小时候。但是我也向往大城市,向往那一点点熟悉的味道。
“想啥呢?合同拿过来签呀!”
“你是不是喷香水啦,真好闻。”
“哈哈,待会给你一颗糖。”
“哈哈。”
直觉告诉我,有戏。当天晚上我就买了一大把玫瑰,外加两张电影票,你懂得。
啊哦!#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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