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鞋神

我不是鞋神

犹豫再三，鼠标还是落在了“立即支付”的按键上，

默认的收件人，默认的收货地址，确认过后，阿律几乎是颤抖着输入的支付密码。

“叮”，手机传来成功付款的提示音。

阿律长呼一口气，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空，心中是激动更是忐忑。

“这300块钱一双的椰子，会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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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大学那会儿，阿律和几个舍友去到距学校搭地铁也要三四十分钟的市中心，来到这边一栋挨着一栋的巨型商场。

商场里亮如明镜的地板，倒映着几位稚嫩大学生痴迷的脸庞，

轰隆作响的中央空调，带动着富家女人肩上散发的香水味，流入身上每一个毛孔，令人沉醉。

在这个繁华的街道上，阿律却有了误入虎穴的感觉。

尽管如此，还是随着人流走进了一家鞋店，

鞋墙上种类繁多的商品，阿律第一眼就相中了这双鞋。

清一色的白，沾染上不太盲目跟风的造型，

但翻到鞋底，却是一个让阿律死心塌地的价格，

“2000”。   

阿律几乎要叫出声来，

他怀疑自己多看了一个零，再次确认依旧是那个宰人的标签。

他颤抖着将这个烫手的奢侈品放回原来的位置，稍稍扶正以免它从一米七高的鞋架上掉下来，染上了地面的污秽，不至于吸引来自四面八方的店员凶神恶煞的目光。

后来他才知道，那双鞋叫椰子鞋，新款，用的是厂家最高的科技与最先进的材料，

也是那会儿，他深深地意识到，像他这样的凡夫俗子是想象不到富人的快乐的。

我不是鞋神

两年后的一个平凡的晚上，

阿律躺在床上，熟练地点开了淘宝，

滑动着琳琅满目的廉价商品，也滑动着自己易于满足的小乐趣。

“正品椰子鞋”

阿律的目光停留在这样一条商品信息上，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进去。

十二点过后的网络是迟钝的，他盯着加载了许久的空白页面，几乎要骂出声来。

他不缺鞋，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点进来，

或许只是看看那两千块的鞋是不是炒作，

又或许是情未断，意缠绵，

只是期待着蹦出来的不会再是那个惊人的价格。

“328”

他确信自己没有在做梦，

他翻看着一条条的买家留言，迷恋在精美的商品海报中。

“出了两年了，也该降价了吧。”

“三百其实也不是个小数目。”

阿律这样说服自己。

他关上手机，看向窗外夜色里昏黄的灯光，仿佛看到两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双鞋时的兴奋。

天花板上风扇转动的噪声，夹杂着舍友低沉的鼾声，与自己扑朔迷离的小心思混杂在一起。

今晚依旧是个不眠夜。

我不是鞋神

第二天早上，亮就下单了。

等待的日子不是特别长，但是是最难熬的几天。

上高数课的时候，他会时不时地点开淘宝，确认发货状态，

几乎每过十分钟他就要点开看一次，也每次妥协于那从未改变的物流界面。

他会责怪快递太慢，但也害怕突然收到短信的那一天手机的震动

终于取回了件，

当阿律拿着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盒走进宿舍的时候，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这一边。

“你买的什么？”，最关心他的舍友提前发问，

“鞋子，”

“什么鞋？”

“很普通的一双鞋。”

舍友嚷嚷着打开瞧瞧，阿律却把鞋盒掖在臂下，

别人都嘲笑他吝啬，

但只有他知道，当他打开鞋盒的那一瞬间，未必是金光闪闪的。

阿律专门找了舍友都不在宿舍的一天打开了包裹，

看到鞋子那一刻，他是舒坦的，他庆幸里面不是一块砖头。

他取出一只，仔细掂量着眼前这双不太真实的鞋子，

纯白色的表皮，是两年前看到那双的模样，

但可惜的是，

鞋身里的产地信息有些模糊，甚至鞋舌里的logo有些掉色，

还有这搁脚的鞋垫，

所以这很显然是双FAKE，

他没有生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连找卖家理论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和他知道收到假鞋是命中注定一样。

“三百块也能满足两千块的虚荣，那还要奢求什么呢。”，阿律这样想。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如灰蒙蒙的心情，

“富家子弟的玩具，还是承受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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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假椰子的那段时间是快乐的，

教室里宽敞的过道，他会把脚伸出来，假装在放松肌肉，只为在不经意间向身后的同学展示他那尊贵的鞋子，

他开始高调地与人谈论各种运动产品，

话题的最后总是能不出意外地引到“YEEZY很好穿”这个论点上。

他暗自偷笑，尽管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懂鞋，

椰子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尽管鞋后跟有些磨脚，不太绵软的鞋垫也像针一样刺痛着脚底的每一个神经，

但越是疼痛他越是清醒，

清醒地意识到脚下踩着的是人人唾弃的莆田鞋，

也清醒地知道自己配不上那样的殊荣，

不过这不影响他在与别人攀谈时流露出来的自信，

自信感来源于他所认为的那尊贵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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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注意到的是隔壁寝室的同学，

他相貌平平，经常穿着带有各种外国商标的衣服，

没有人会猜测他一套衣服值多少钱，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爸爸接他回家时开过来的玛莎拉蒂。

但是阿律不一样，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唯一令他出众一点的，就是脚下那双椰子了。

“你这双鞋我也有，当年刚出的时候就入手了，现在应该也不便宜吧？”，阿律和他在学校饭堂时，他突然问道。

“淘宝买的，价格还可以。”

“我看你那双中底有点薄啊，该不会是买到假货了吧？”

阿律险些要把咽下去的饭吐出来，他下意识地往脚底下看，确认过在外观上看不出猫腻。

“不会吧？”

“鞋子假不假，我一看就知道，看你还是被骗了，赶紧拿去退了吧，”

阿律接不上话，他知道在一个识货的人面前再精致的表演者也是梁上小丑。

没有了虚荣的掩饰后，犹如一个赤条条的人站在他面前。

“那双鞋只花了三百，买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假的了。”阿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三百块也能买到椰子？”

“唉，买的起正品，谁会买假鞋。”

他想起电影里那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个性，更是病症。

“如果那天在淘宝上看到的不叫椰子鞋就好了。”

“为啥？”

“这样我就只会觉得那是双好看的鞋子，而不是一双远近闻名的椰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