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楚咛儿依旧独自在家,近七十平米的房子,无论待在哪儿,只有影子相伴,显得冷清清的。从海边回来已经两周,她和司徒彻没有再见面,确切的说,分开时两个人都没有向对方索要任何的联系方式。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和他的萍水相逢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插曲,缘聚缘散,一切随缘。她的丈夫林梓强是家具厂的工人,一年的薪水除了维持三口家的吃穿用度,所剩无几。司徒彻既然身为经理,想必收入颇丰,如果她和他交往,或许会被外人误解成攀权富贵,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既已为人妻母,就应当谨言慎行,恪守妇道,不能和异性频繁接触。
为了照顾幼小的女儿,婚后,楚咛儿一直没有外出工作,每日除了洗衣,做饭,收拾房间,余下的时间完全由她任意支配。在世人眼中,这样的生活是轻松的,安逸的,也是众多女人向往和梦寐以求的,但她的内心始终是空虚和孤寂并存的。父母居住在乡下,在这座城市她举目无亲,只有吴桐偶尔来串串门,聊聊天,白天的时候,她几乎和哑巴一般,有时无聊透顶,她就自言自语几句,好像傻子一样。时值盛夏,酷暑难耐,吴桐常常流连于游泳馆内,她和这个唯一的朋友见面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所有的房间刚刚清扫了一遍,地板光洁如镜,家具一尘不染,婚前买的几套中外名著已经翻阅无数遍,其中的精彩段落她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如何打发余下的时间,她颇为苦恼。每天的生活大同小异,记录人生历程的日记本束之高阁,她好久没有在上面留下只言片语了,千篇一律的日日月月何必浪费笔墨记载呢!打开电视,无非言情剧的卿卿我我,悲欢离合;战争片的枪林弹雨,冲锋陷阵;侦探剧的曲折离奇,险象环生;历史剧的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真正让她感兴趣的节目少之又少。无奈的躺在床上,习惯性的摸了摸脖子,她又想起了那条水晶项链。它丢失的时间正是她和司徒彻初次相识的那个早晨,回家后才发现,于是,她立刻一瘸一拐的返回现场,找寻了很久,结果失望而归。如果被司徒彻捡到,上次见面时,他一定会物归原主,因此,她断定是被某个路人占为己有了。
躺着躺着,想着想着,楚咛儿的意识渐渐模糊。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去幼儿园接女儿还有漫长的五个小时,闭上眼睛,她接受了梦神的召唤。
傍晚,倦鸟归林,把女儿林思雪从幼儿园接回家,楚咛儿开始在厨房准备晚饭。四点十分左右,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大约过了一分钟,房门打开,林梓强准时下班了。父女同处一室,为了抢夺电视遥控器的使用权,“战争”大概又要爆发了,不出她所料,仅仅过了两三分钟,客厅里便响起女儿的哭声。她知道,凭借体力的优势,丈夫又一次取得了胜利。
走进客厅,眼前的情景和楚咛儿猜想的一样。大获全胜的林梓强悠闲的半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像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得意洋洋的观看他最喜欢的拳击节目,思雪则委屈的跪在地板上哭泣,蹲下身,她心疼的把女儿抱在怀里。
“卡通片有助于开发儿童的智力,你让雪儿看一小会儿吧。”
林梓强闻言立刻面带怒色。扔下遥控器,他用力拉开茶几的抽屉,在里面胡乱的翻了几下,厉声问道:“那张缺了一个角的CD呢?”
把女儿抱到沙发上,楚咛儿正在认真挑选比较适合的卡通片,想了一下,不以为言的说道:“不是坏了吗?上午,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妈的,没有我允许,你这个死女人又乱扔东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林梓强气急败坏的对着抽屉狠狠地踢了一脚,“在这个家,最该扔的就是你,不会赚钱,只会吃饭,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楚咛儿气得全身发抖。“我以为坏了,没用了才……”
“你以为!妈的,我让你扔了吗?”怒气匆匆的站到妻子面前,林梓强大声的咆哮着。他是一个相貌好看的男人,此时的横眉冷目彻底扭曲了这张面孔,他的神情瞬间变得有点儿狰狞。
泪水一下子涌进了楚咛儿的眼眶。起身快步走进厨房,含泪从垃圾桶里翻出残缺的CD,返回客厅递给丈夫,然后,她奔向卫生间清洗弄脏的双手。
“妈的,又脏又湿,还能用吗?死女人!”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林梓强径直走到卫生间的门口,边骂边泄愤般的朝妻子抛去。盛怒之下,他对自身力道的控制出现了失误,烟灰缸并没有击中目标,而是越过楚咛儿的头顶,“啪”的一声落到了她身后的地面上,破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
一生气,楚咛儿就觉得浑身无力。勉强走进客厅,她坐到沙发上,把受惊的女儿抱在了怀里。“可以不说粗话,不用暴力吗?你是不是失去了理智?”
林梓强坐到另一个沙发上,双手抱胸,理直气壮的说道:“妈的,我就喜欢骂人,不骂人我会死。要是你再惹我生气,我还要动手打人呢!你敢上法院告我吗?楚咛儿,如果觉得委屈,你就滚,滚回你的穷娘家,在那儿坐吃等死吧。”
“雪儿乖,妈妈去做饭给宝宝吃。”亲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蛋,楚咛儿擦去泪水,默默地走进厨房,绝对不能回娘家,负气离家出走根本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在双亲面前,她对自己的婚姻状况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她不能让父母操心,更不能让二老的脸上布满愁云。把饭菜摆放在餐桌上,她走进女儿的卧室,坐在单人床上,任凭委屈的泪水尽情的流淌。她没有吃午饭,尽管早已饥肠辘辘,但此刻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喉咙好像被硬物堵住了,针扎一样的痛,无声的哭了一会儿,她猛然想到了女儿。
“雪儿,自己去饭厅吃饭吧。妈妈不饿,有点儿累,想歇一会儿。”
“好的,我去吃饭啦。”
父母争吵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妈妈流泪,年仅五岁的小思雪会变得更加的听话。独自走进饭厅,爬上凳子,她端着自己的小碗开始吃饭,不挑食,不掉饭粒,吃饱后,她还踮着脚尖把碗筷洗的干干净净。轻轻的来到妈妈的身边,坐在床上,她一句话也不说,伸出小手时不时的给妈妈擦一下眼泪。幼小的女儿如此乖巧,懂事,楚咛儿心酸不已。这份婚姻是她选择的,林梓强无论如何对她,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雪儿是无辜的,她不应该生活在父母频繁争吵的家庭环境中,她的童年应该是快乐和幸福的,把女儿抱坐在怀里,她默默地流着泪,心痛得无以复加。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酒足饭饱的林梓强走了进来,站在床边,望着母女二人,他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
“快去吃饭吧,别把身体饿坏了。”
“我的生死与你无关。”
摸了一下妻子泪痕交错的脸,林梓强体贴的说:“我去看球赛了。宝贝,千万别忘了吃饭,身体要是饿坏了我会心疼的。”
一改先前的暴跳如雷,歇斯底里,林梓强又换了一张和颜悦色,温柔多情的面孔。如果不是同床共枕多年,如果不是经历了无数次类似的场面,楚咛儿也不敢确定她嫁的是否是同一个男人。临睡时,林梓强已经完全忘记了黄昏时分的争吵,他亲呢的搂住妻子,在她的胸部摸来摸去,用肢体语言表达着他想过夫妻生活的意愿。楚咛儿根本没有男欢女爱的心情,尤其憎恶丈夫总是企图用这样的行径来化解争吵后的僵局。尽管力气相差悬殊,她还是用无声的挣扎,以及冷冰冰的表情进行了反抗。
“妈的,你这个臭娘们儿竟不识抬举,在我面前假装贞洁烈女。胸小腿粗,长相一般,身材平平,你真以为我爱碰你啊。来日方长,看看到底谁先忍不住。”背过身,林梓强含糊不清的骂了几句。过了两三分钟,鼾声响起,他心平气和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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