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田间蟋蟀 · 陇上言行记出品
2018.12.14 12:00PM
“人还是有魂的”。
平老汉对着炕桌嗑了嗑旱烟杆。眯眯着眼睛说道。黄豆大的油灯火苗呼哧呼哧的闪烁了几下。寒风不甘寂寞的刮着几眼破烂的窗纸呼啦啦的响着。豆娘顿时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丢下手上的鞋底，上炕紧紧的靠在平老汉身边。
“得叫魂”，平老汉点起了旱烟袋，豆娘呛的咳嗽的几声，透过破窗纸斜了眼窗外，裹紧棉袄，紧紧靠着平老汉坐着。
“叔，咋……叫”，二狗搓了搓乱蓬蓬的头发，抬起头巴巴的看着平老汉。
“叫娃的名字，让她回来”。平老汉有点不耐烦了。
这是九十年代初的一个鬼不下蛋的村庄，除了山还是山，整个村庄坐落在楞家山的背面，所以叫阴家庄。如果放了一只鹰在空中俯瞰，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几十间房屋断断续续的连在一起，中间一条小溪不情愿的扭曲着。就组成了阴家庄。
“我问平爷了，得给娃叫魂”。二狗摸了摸娃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张符纸，自己和浆糊去了。二狗媳妇不安的抱着娃，眼泪汪汪的用脸紧挨着娃的额头颤抖。
“妮妮……回来……回来……”。
“‘万能胶’这娃真的没走，还在庄里哩”。豆娘看着平老汉穿了鞋在屋里溜达，挑了挑煤油灯芯。
“别瞎打听，睡你的觉“。平老汉瞄了眼媳妇，咬紧旱烟嘴，猛的吸了一口。
“妮妮……妮妮……回来吧，回来……”。
“万能胶”不姓万，谁也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知道的说他七九年一个人独自来到这里，就成了阴家庄唯一的外来人口。至于他是干什么的，从哪儿来，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自己也从来不说。但是“万能胶”是全庄人缘最好，也最热心的一个人，庄里谁家有什么家庭琐事，或者红白喜事他都要忙活好几天，接触一段时间以后，庄里人都知道“万能胶”懂得特别多，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人又和蔼，同龄人都叫他“万能胶”。他也不生气，于是他在庄里有了自己的姓，姓“万”。最让庄里人无法理解的是，他来了没几天，死脑筋的土老头就让他搬到自己家里住着，时间长了，不苟言笑的土老头慢慢的也不再板着一张脸，偶尔还能听到他的笑声，“万能胶”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万能胶”没什么爱好或者兴趣，没事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默默的爬上楞家山山顶，就那么站着，嘴里经常轻轻的念叨，“……猫耳洞……牺牲……替你尽孝……”直到太阳落山。
按照平老汉的说法，“万能胶”这是魂丢了，可是孩子依然喜欢“万能胶”，这个慈祥的小老头即使谁家孩子骑到脖子上撒尿他也乐呵呵的，偶尔在怀里掏出一两枚酸杏，逗孩子开心。
于是土老头那个小院子里成了庄里孩子的幼儿园，谁家大人太忙了，给孩子说一声“找你万叔去”，孩子就屁颠屁颠的去了，一段时间以后，孩子学会了数数和写简单的几个字，大人回家以后看着孩子满院子歪歪扭扭的画着，自己也乐呵。
一年又一年，土老汉去世了。庄里多少孩子成了大人，大人又有了孩子，孩子还是喜欢“万能胶”。
“万能胶”什么时候死的谁也不知道，最早发现的是几个孩子，等大人们赶来才知道，“万能胶”已经死了。“万能胶”是外来户，没有亲人，于是庄里人在土老汉的坟旁边，隆重的安置了“万能胶”的“新家”。
“妮妮…….妮妮……回来吧……”，沙哑的声音在寒风中时远时近。
平老汉一下子感觉自己老了，咬着烟杆，蹲着自家院子里一直喃喃的念叨着“人不服老不行啊……”然后进屋摸摸索索的找出来几副草药。
已经整整一天了，妮妮终于睁开疲倦的眼睛，看了下二狗媳妇，微微笑了笑。二狗跪在桌子前面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虔诚的叨咕着：“万叔，放过妮妮吧……妮妮还小……经不起你挂牵……”
二狗媳妇拿热毛巾又轻轻敷在妮妮的额头，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平老汉坐在二狗家炕上瞪了眼二狗，骂一句：“死出去”。心里默默念叨：这草药还是你教给我的……人是有魂的……魂就是个念想……
未完待续……
作者：田间蟋蟀
校对：良人氿
出品：陇上言行记
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设计：闯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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