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洪水走过后的景象吗？

        你见过洪水走过后的景象吗？

        01年的冬天，是一场接着一场雨的旅行。是灰色和黄色的结合。灰色的天空，混浊的洪水。

        那时候的我雨一停，就爱穿着水鞋到处跑，看它离我们是否又近了。尽管我老是被爷爷奶奶耳提面命不准靠近它，但我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它，许是忌惮我严肃冷漠的大伯，我也只敢站在高高墙垣远远看着。

        我时常听大人们神色焦虑的讨论着一些事，说着我不懂人的名字。

        有一天他们奔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条小船搬运东西，楼屋低的就把东西寄存在楼层高的人家。

        村里几层楼高的小学也成了寄居的地方。

        冬把树掠夺的只剩下张牙舞爪的枝干，寒风冷冽，连续的大雨使得气温更低。

        那晚天空昏暗的特别快，没有雷鸣闪电，无声无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雨。啪啪啪的急促的落在屋檐上，汇成一条小溪沿着瓦缝砸在地上。

        大伯从外面回来，穿着雨衣，老旧又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湿答答的脸，他告诉我们赶紧撤离，水已经涨到了我们下面的房子。如果之前还抱着侥幸心理，那现在不得不直面现实了。

          照着这雨势，今晚必定会淹到我们这里了。

        大伯的话像微微波动的水里投进了一枚重弹，掀起了波浪。一家人躁动起来，原本宽敞的大厅变得窄小，他们把大厅后面的布掀起，把用石块堵着的门打开，从那里搬着东西出去，来来回回，也顾不得湿了衣裳。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屋后的模样，长了很多草，有的枝叶宽大，黑乎乎的一大片。这个小胡同因为没人住，我也从没有来过。只是晚上时常听见不知是谁家的猫总在后面嚎叫。

        雨渐渐小了，轻轻拍打在伞上，好像它也知疲倦了。那时候还没有小巧的各种各样的钟，只有那个笨重的敲着整点的必须要挂起来的大钟，等它快告诉人们准备凌晨二点的时候，东西搬的差不多。

      我手里抱着手电筒，妹妹在奶奶佝偻的背上，我紧紧跟着奶奶，躲在伞下。我们拄着那一道光亮去别人家寄宿。电筒照亮的地方看见很多飘着的微渺的水粒子，小小的，泛着白色的微光。我伸手出去抓，什么也没有。

        夜的黑布满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不知又是怎样的一场风雨和惊涛骇浪，这个夜晚一点儿也不平静。我们在别人家客厅打地铺，妹妹和奶奶早已熟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拥着被子有些睡不着，睁着眼睛四处在暗影中扫描。阿白刚刚跟在我们身边跑，白色的皮毛湿了一揪揪，正蜷缩在墙边抖着身子不安的睡着。

        暗夜在水中无声崩塌，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又过一天，雨水渐渐小了，日光不明显，但也能人让人感觉出来。

      早在前一天，我就从大人的嘴里得知，我们的家在洪水的浸泡下瓦解了一半。

        尽管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但还是没法想象。你见过洪水走过后的景象吗，黄泥堆了厚厚的一层，家里没有带走的东西，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主人都落不下脚。闷湿的气味几乎让我欲呕，这也成了我今后的日子里最难以忘怀的味道。

        四岁以前我什么也没有印象，唯一能记住的就是这一段日子。

      后来啊，经过整理、重修，具体是怎样我没有印象，我又在这个房子里住上了几年。

        直到我的奶奶去世，外出打工的父母归来决定不走，房子重新推到，断壁残垣都作为了新房子的地基。

      辛或不幸的事好像都随着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