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

小人书

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是有缘份的。这缘份就像一块磁块，偶而相遇便会黏在一起。

比如，昨天半路上偶然碰到学徒时的刘师兄，真是恍然隔世一般。请你想一想，十七岁那年进厂学艺，满师后各奔东西，如今都是古稀之年的人了，中间隔了五十年。

哎，同门兄弟，久逢重逢，那个亲热劲已经难以言喻了。可怜昔日绰号叫"糯米糕"的小后生，如今变成了头顶光亮的老秃。他细眯的眼晴，拧起的眉毛，总让我想起了近来经常做梦的那个小老头。

俩人在路边那个叫“小神仙"的酒馆，喝了几杯酒，尔后师兄邀我上他家去。他家依然住在天封塔旁边的那条巷子里，只不过高墙大院变成钢筋水泥的住宅楼。这是八十年代的建筑，墙面驳落，电线纵横交叉，路梯两边贴滿花花绿绿的广告，像是一本陈旧而又发霉的年画。

进了屋子，俩人先是手持茶杯话当年，口叼香烟谈旧闻。尔后翻旧照片，接着师兄从旧樟木箱里掏出了一摞古旧连环画，这让我十分的激动！

你不是喜欢收藏，看看我的宝贝如何？他的细眯眼睛闪出一丝光亮。我抚摸着泛黄褪色的"小人书"，一股略带发霉的墨香味扑鼻而来。

记得上小学时，校门口有爿小书摊，我一有零钱便去光顾。店主是一位秃顶小老头，看管很严，二分钱看一本，遇到孙悟空、关公之类的便要五分钱……一次我站着翻阅"哪咜闹海"，正看得入迷，被他劈手夺去，还顺手给我后脑勺一个毛栗子……

这些小人书都是父亲传下来的，师兄颇得意地告诉我，有人出高价收购，他举起了一个手掌，五千元……

瞧着他布满青筋的手掌，我的脑袋冷嗖嗖地发麻，仿佛那个毛粟子又要落到我的头上。

你的父亲过去摆过书摊？

对呀，你怎么知道？

这回轮到师兄惊奇了，他微微拧起的眉毛，那双念珠般的小眼晴，多像我近曰梦见的老头。

不要卖，师兄。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说，我八九岁时就认识你父亲了，前几天老人家托梦给我过了，说那几本小人书千万不要卖……

兄弟，你吓唬谁呢！

刘师兄神色惶恐地说，你不知道我从小就被老爹说鬼吓大的。

说着，他弯曲着右手指，给我后脑勺一个重重的毛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