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窗

南方的冬季，没有雪，有的是漫山漫野的大雾，走在雾里，像在和十几米外所有的事物捉迷藏。

男孩在雾里小跑，今天有点冷，要迟到了，老师可是很严厉的。在接近零度的雾里，穿的很厚实还背着书包的小个子，像一个不断在山路上往下滚的圆球。

从小村到学校，要走一段池塘，池塘里已没有蛙声，一段崎岖的山路，山路旁有祖祖辈辈安眠的坟地，还有一座桥，桥下的水还是清澈干净，穿过柏油马路，最后上一个小山坡。

小跑着走过桥，终于，依稀可以感觉到不会迟到了男孩，往空中一跃，耶～～要到了。

不好，没有注意脚下的大石头，一下摔倒了。冬天的地面很硬，还有很多小石头，小石头上有薄薄的一层霜，男孩的小手指刚好磕在了石头上，拉出了一条很深的伤口，衣服上也占满了泥土。

好疼，顾不上什么，先去学校吧，要不然老师会罚站，会很生气，说不定还会被被戒尺把另一只手也给打疼了。

站在教室门口，听着里面晨读的声音，有点犹豫还有点害怕的轻轻敲门。读书声停了，门开了，老师站在门口，低头冷峻的看着男孩，一身土。刚要批评确停下了，挥挥手示意教室里继续读书。她蹲下来，一把抱起男孩，快速向办公室走去。

房间里的小炉子里，噼噼啪啪的响着，窗外的雾慢慢淡了，老师坐在窗边，男孩坐在对面。桌面上的棉签占满了瘀血和伤口里清出的泥土，老师一句话也没说，男孩强忍着疼痛，有点发抖。

清理完，大概是觉察到男孩脸色有点白，抓起那个受伤的手，对着小指头轻轻吹气。

怎么搞的，伤口这么深，可能要留疤了。

磕在石头上了。

房间又安静下来。

男孩走出房间时，左手小拇指上多了一个包扎好的纱布，上面还有一个漂亮的绳结，回头看看，窗里的老师突然很像远在他乡的妈妈。

第二天，下课后，男孩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在那个靠窗的办公桌下，初升的太阳刚刚透过冬季的窗子，照的特别温暖。

她拿出了一双毛线织的手套。来试试，昨晚赶出来不知道合不合适，这么大的伤口不能再受冻。

男孩默默的带上手套，低下头，走过去，轻轻的抱着老师，然后转身跑出了办公室。跑出几米后，想起了什么，对着那个爬满水气窗子深深地鞠躬，有一滴泪滴在了地上。

那时的生活不富裕，那时的冬天很寒冷，

那时冬天窗子总是雾气遮盖，窗里有一个温暖的人。

那个小手指上伤疤一直都存在，但只有男孩知道，那是男孩生平第一双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