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

除夕的夜有些黑，门楣上高悬的大红灯笼晕开了一地的微红，院子里有些让人心热热凉凉分不清的暖。回望，夜更加的魑黑，间或一隅被璀璨的烟火点亮，复又转瞬熄灭。隆隆的鞭炮此起彼伏，停歇的小隙越显静寂，胡同口孩子们嬉笑着耍弄烟火。我走在灯笼洒下的红晕里，这几步已经走了无数个千百回，可是今天还是感觉不同。正屋的门此时如往年一样依旧是大大敞着，婆婆在厨房忙碌，饺子在锅里翻腾，挨挨挤挤，一团团的热气涌过了锅沿，在半空弥散。原本该是敞亮并开心的我确是内心塞堵，在这个只看结果并不在意本意的现实中，我彻底的绝望了，越是沉闷越是想念母亲......饺子熟了，最先是上了供桌，红烛跳动着火焰，燃着的香升腾着袅袅的轻烟，轻烟慢慢地在半空缭绕。记忆中母亲曾经说过，这故去的先祖会在大年夜这一天，相继回到家中，尽享这阴阳两世难得的团圆。我无法得知这是不是真，但是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好让那已在心底沉积了很久了的思念有个安放之所。这烟雾缭绕中是不是母亲也正在微笑地相看着我。围坐在餐桌前，这里已经没有了为母亲预留的空位置，因为我早已出嫁，这里是我的家，不是母亲的。这就是团圆的年夜饭，以后年年也将如此团圆。记得小时候我总是偎坐在母亲身侧，母亲总是说我不长筋骨，大了还是，就这么靠着母亲，说一会话，那也是无比快乐的事。直到那一年母亲离我而去，我就知道再回到那个位置就是无依无靠了，身后的墙壁有些冰冷和坚硬，我也就在那一刻一下子端直了自己的身子。年幼的儿子游离在我的这种情感之外，他自顾自的在享受这除夕的欢闹，如同年幼时的我。夜渐深，鞭炮声渐渐零落，停歇，我知道是在蓄积着下一刻的急骤和密集。除了儿子和劳累一天的婆婆已睡去，老公和公公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延续着同往年一样的守岁。我也在静静的守护着自己那心灵深处的寂静和这似乎游荡在年夜的屋子里的满满的亲情。——写于201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