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所在村落有一大半土地呈湿地化现象,到处分布以野生芦苇为主的草本植被,十分茂盛,脚底下用手一挖顷刻间便是个水汪子,水泊那就更多了。彼时人没有现在的环保观念,更不知道湿地作为大地之肺的重要性,硬是挖了多条排碱排水的深渠,以便种庄稼。到了现在,原本的湿地统统都变成了田地,只年年旱象严重,井深不达数百米休想取到水。
水多,野生鱼类,但几乎都长不大。而当地饮食素来以五谷杂粮为主,对那些草鱼鲤鱼泥鳅鳝鱼睬也不睬,嫌腥气太大。这样的一个美妙所在,俨然一座孩子们的天然玩乐场,只一点让人头皮发麻,那就是蚂蟥和各类蚊虫太多,而夏季里的男娃儿常常光膀子玩耍归来,满身都是蚊子叮咬后的红包,当妈的自然心疼,脱裤一看,更傻眼,一条蚂蟥还紧紧吸附在孩子的大腿后,圆滚滚的身体里全是血。
可孩子们还是照去不误,那里好玩的东东实在是太多了。除了戏鱼侣虾,抓蛇,找水鸟蛋外,青蛙抓在手里很好玩,有意放松掌握,光溜溜的青蛙便会趁机弹射而出,有意瞄准一个小伙伴的话,对方便会“中弹”,小伙伴冷不丁回头,愣不知咋回事,惹来一阵欢快的笑声。青蛙捕食的样子非常有趣,蹲坐于岸坻在一个小土坑里,,前腿支撑,张着嘴巴仰着脸,双眼乌溜溜,肚子一鼓一鼓,浑似一个稳坐中军帐大将军静等来犯之敌。一只花脚蚊子飞过来,在青蛙面前一晃,青蛙身子猛地向上一蹿,舌头一翻,蚊子已然腹中物矣,整个过程宛如摄像镜头的快放。之后,青蛙很快又恢复原状,静静等待下一个猎物的到来。当然,如果受到惊扰,青蛙会一纵身跳入水中,瞬时无影。
夏天夜晚,尤其雨后村落便被包围在一片蛙声里。习惯了,便充耳不闻了,平常得很嘛。
后来上了学,听老师讲齐白石画“蛙声十里出山泉”的故事感觉奇妙之极,也知道了从小叫惯了“疙蟆”的青蛙原来是只模范益虫,猎食对象广泛,蚊虫,小鱼虾和蚂蟥都在其菜单里。不过,蚂蟥也不那么好惹,有时候贴附在青蛙的身体上,“青蛙王子”则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后来,年岁稍长,原来蛙声在古诗词里是这么地受欢迎,或者说了那段幼时的记忆,对古人笔下的蛙声尤其在意。天,原来儿时那片“哇哩哇啦”竟然是无数乡村题材里曼妙无比的天籁。最脍炙人口的自然要属辛弃疾《西江月 夜行黄沙道中》里“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那两句了,蛙声喧闹,说明风调雨顺,降水频繁,于农业生产,自然好事。唐代诗人章孝标《长安秋夜》:“田家无五行,水旱卜蛙声”,意思是,当地百姓压根儿不信什么五行运命相生相克什么的算卦预测,只听蛙声就可以知道本季的庄稼收成如何。搁现在的话,农业就是个靠老天爷眼色的行当。
唐 韦庄《三堂东湖作》:“ 何处最添诗客兴,黄昏烟雨乱蛙声。” 原来听惯了蛙声的并非只有乡村孩子,大诗人也如此,说不定其幼时也有类似的生活吧。陆游《春日绝句》:“ 旧厌蛙声今喜听,墙阴特地作盆池。” 就像今人在客厅里砌个鱼缸为的是赏鱼一样,老年陆游是在院落一角挖了个蛙池,为的是枕着蛙声睡觉,踏实呐。
不料时过境迁,也不知是蛙声真变得聒噪逆耳了呢还是人们的心态出了问题。去年有则报道说,杭州有个小区,一到晚上,蛙声一片。业主投诉这些青蛙,要求保安履行职责进行驱赶,弄得物业很头疼,不知做何取舍。
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的人钱多了,楼也高了,屁股下冒烟的坐骑也越来越高端化,只诗意少了,与自然接触的意趣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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