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座13层
死亡倒计时
H座13层
13层的构造古朴、陈旧，但是放在一个现代化的摩天大楼中就显得略微有些格格不入了。在这里，成片的围墙耸立，像小区格局一般将13层中所有的建筑包围其中，形成了一座座的楼中楼。
由于13层独特的设计，这里的采光并不明亮。加之围墙外侧的玻璃幕墙上多半的窗帘都是遮掩的状态，这就让整个13层笼罩着灰蒙蒙的幽暗氛围。而且整个楼层静悄悄的，没有半点活物的声音，不免有些让人心生恐惧。
内部电梯出口正对着的是北边侧门。那是一扇老旧的铁门，上面的漆被蹭掉了许多，已经是锈迹斑斑。唯有门锁是一个刷卡机，暴露了一丝现代的气息。
一张万能卡在刷卡机上划过，嘀嗒一声，磁性门锁弹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飘进了围墙内侧。
想起地堡中陌生雷震子的临终指引，加上监控记录中的两个自己，禹或非的内心被一个信念牢牢占据——他必须来到这里。此时此刻他已经站在了这片地上，感到浑身热血沸腾。可是当他面对着眼前一座座幽灵般的建筑时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紧张地左右张望，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建筑从外观看就是普通的生活民宅。左手边的建筑像一间农家大院，一扇黑色大铁门虚掩着。右手边的则像是一个套间，墨绿色的木质房间门紧闭，门上带有一个里外皆可窥视的细长小缝。
他原本想先去那农家大院看看，可是冥冥之中那墨绿色的木门却将他吸引了过去，因为门上的那道缝里透出了昏黄的光线。禹或非静悄悄地走到了门前，这是一个粗看之下估计有上百平米的房子，他不知道透过门上的小缝能看到什么，也许是客厅吧。“里面会有人吗？”
果不其然，透过缝隙，禹或非看到了一些桌椅和脸盆。里面的装饰总体有些寒酸，有点像八九十年代的招待所。
他轻轻推了一下木门，是锁着的，需要一把老式的钥匙。于是禹或非将脸紧紧地贴在那道缝上，用力向屋内更深处望去。“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暗自嘀咕。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铁链的拖拽声。禹或非感觉这个声音就在附近，他越发用力地将脸贴在缝上，寻找不同的视野角度。突然，客厅画面消失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一瞬间出现在了细缝的另一边。两双眼睛互相凝视，相聚不过5厘米。
“啊——”禹或非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无助的尖叫。他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双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只听门后的眼睛发出了“呜呜呜”的奇怪笑声。
禹或非不敢再去看那墨绿色木门，他手脚并用朝着另一边的农家大院跑去，原本包裹在头上的上衣也丢在了原地。惊魂未定的他顾不上敲门，而是直接冲进了虚掩着的黑色大铁门。院子边上是两间民房，一间仓库，皆是没有亮着灯光。它们悄无声息地立于灰蒙蒙的13层中。笃定这里没有人之后，禹或非瘫坐在了院子里，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那门后究竟是谁？他怎么没有追出来？刚才那铁链的声音是什么？”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只听见自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时紧张得口干舌燥。
禹或非不得不就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地重新站了起来，他的双腿有些发抖，他需要冷静。悄悄地来到那两间民房的边上，只见门上贴着名牌。左边的牌子上银底黑字写着“银角博士”四个字，而右边的牌子上居然写着禹或非熟悉的一个名字。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久，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上面写着的是“助手：秦慕阳”。
“居然是他。他竟然是银角博士的助手！难怪可以在雷音大厦中自由穿行。”
禹或非记得雨青提到银角博士9年前就失踪了。心想眼前这两个房间莫非仍然保持着9年前的样子？他尝试着推了推，那门却都已经被锁住了。没有办法，他只能离开这农家大院继续探索13层其他的区域。
再一次经过墨绿色木门，禹或非不敢直视，他的心中仍然有些发怵。尽管他已经走得很轻，但似乎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又是一阵铁链拖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些瘆人。
快步离开那两座建筑，没走多远，迎面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正好处于整个建筑群的中心方位。禹或非绕到了正门，只见上面挂着一个写有“实验室”字样的牌子。
实验室使用的是电子门锁，所以万能卡再一次派上了用场。进门之后，他点亮了实验室上方的主灯。
灯光一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电脑和文件。几块黑板立于墙边，上面的推演公式仍未被擦去。两边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图片，仔细一看全是各种生物大脑的扫描图片。禹或非又一次想起了雨青的话——银角博士主攻的是人体的记忆。此时再看眼前这场景，关于那许许多多的雷震子，他的心中隐约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出多时，一份银角博士的研究记录被禹或非翻到，于是乎就此揭开了关于这座实验室的前世今生。
30年前，雷氏房地产公司在神州大陆崛起。
某日雷氏兄弟突然前往银角博士的老家拜访。他们承诺可以提供全世界最先进、最昂贵的设备以支持博士的研究。银角博士欣然接受，随着两人前往雷氏集团的公司总部——八公山。兄弟俩信守诺言，多年来在银角博士的记忆研究上从不吝啬，却未曾表露他们的任何意图。
银角博士的理论研究终于在第六年得以付诸实践。那一年，他提取了一个4岁孩子大脑中的完整记忆，并转化为数字信息储存于磁盘中。由于4岁孩子的记忆量相对较少，所以手术完成得异常顺利。
1年之后，银角博士的另一部分理论研究也准备就绪，这一次，他利用射线和电信号操控神经元，将储存于磁盘中的数字信息完完整整地复制进入一个人的大脑。手术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再一次顺利完成。
从那之后，随着雷氏兄弟两的旁敲侧击，银角终于明白了他们赞助自己研究的真实目的。原来雷万金和雷依山的父亲在两人小的时候便失踪了，他们兄弟两不愿意再一次失去亲人，所以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合二为一。具体来说就是想通过银角博士的研究将雷万金的记忆导入雷依山的大脑，或者将雷依山的记忆导入雷万金的大脑。
银角博士不只一次向两人解释了这件事情的挑战性。因为成年人的大脑中具有海量的记忆，实验过程中若是出现任何偏差，哪怕是最微小的错误，都会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兄弟两人虽然无比尊敬和信任银角博士，但是对于项目的进展还是一催再催。无奈之下，银角博士于两年后，也就是距今20年前对弟弟雷万金进行了记忆提取的手术，但是对于记忆导入的手术却是一拖再拖。
时间到了13年前，雷氏集团建造了举世闻名的雷音岛和雷音大厦。同年，银角博士的实验室从八公山搬进了雷音大厦的H座13层。
第二年，对于雷依山的记忆导入手术终于在H座13层中秘密进行。这一次，雷万金36岁的记忆被完整复制进入了哥哥雷依山的大脑中。从此，对于雷依山来说，兄弟两人共用一个身体。他再无可能失去弟弟了。
手术完成之后，最开始一切正常。雷依山的大脑中同时拥有了兄弟两人的记忆。受此影响，他的性格和日常习惯都渐渐地变成了兄弟两人的融合体。在外人看来，他的表现时而是雷依山、时而是雷万金，俨然是一副皮囊之下住着两个灵魂的样子。然而问题还是慢慢地出现了。雷万金时常看到雷依山莫名的头疼，晕厥。有些时候他们前一秒还在商谈业务，下一秒雷依山就眼球乱转，倒地抽搐，一副癫痫的模样。
意识到情况的反常，雷万金将雷依山再次送进了银角博士的实验室。不过博士对雷依山的大脑做了全面的检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而且雷依山在发病之后的几十分钟之内往往就会自我恢复过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长达半年之久，突然间雷依山的病情开始恶化。发病的频率和时长相比前期都大幅提高。一次又一次地在公开场合晕倒，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送进H座13层，紧接着银角博士一次又一次地检查，病因依然毫无头绪。1年之后，雷依山不堪折磨，了断了自己的生命。享年47岁。
再一次失去亲人的雷万金痛苦万分，然而想利用对记忆的操控留住亲人的想法仍然没有改变。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改变了原先的策略。这一次，他的计划是让银角博士提取出几个孩子的记忆。分别是自己的孩子雷震子，以及雷依山的两个孩子雷建国和雷军。提取完记忆之后，将他们的记忆导入进别人的大脑，并将那人原先的记忆删除。如此一来，他雷万金就永远不会失去雷家的孩子了。他不在意那些人的样貌，如果有必要的话将样貌整容成一个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计划带有一些邪恶的元素，它最关键的问题是作为容器的身体从哪而来。因此在听完雷万金的计划之后银角博士并没有立刻答应。之后雷万金想尽各种办法劝说，一来他自己亲手抓来一些流浪汉，然后将他们改头换面后交给银角，二来作为激将法他总是不断地质疑银角博士能否完成记忆删除和成年人的记忆导入。最终，为了弥补上一次的失败，给自己挽回尊严，也为了证明自己一辈子研究的权威与正确，银角博士屈服了。他答应帮助雷万金实现他的计划。
大规模的实验手术开展于10年前。那一年，雷建国、雷军和18岁雷震子的记忆分别被提取。与此同时，银角博士对于人类记忆工作方式的研究越发成熟，使得记忆删除的手术一开始便大获成功。大量来历不明的实验体被删除记忆，导入了雷建国、雷军和雷震子三人的记忆。
对于实验室的记录大抵到此为止了，其余的就是一些细节，比如有几例记忆导入手术以失败而告终，手术破坏了实验体的大脑，最终不得不终止实验体的生命，将其推入停尸房。
禹或非不停地翻看着，本子后面全是空白。他知道在大规模手术的1年之后银角博士就失踪了。这个本子里似乎并没有关于他失踪原因的线索。
此时此刻，禹或非已经明白家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为何可以骗过虞老太，只不过还有一点困惑围绕在他的心头。据他所知，就算最先进的整容手术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样貌。难道说逵爷和王叔在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代替自己的实验体？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进一步解开这其中的秘密，禹或非离开了实验室，他继续往13层的深处探索。
绕过圆形的实验室，有一条道路直通东面的“小区”正门，那居然是一扇红色的木头双开门，在这昏暗的环境下不免有些阴森。
禹或非转过身往南边深处走去。没多久他总算在13层里见到了第一个极具现代感的玻璃建筑。远远望去，玻璃建筑里面被堆放得满满当当，似乎是一个个黑色的方形物体。
“那难道是……”他的心中想到的是实验失败之后将实验体推入停尸房，顿时感觉周边空气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有过一瞬间的犹豫，不过禹或非仍然是一步步地向那玻璃房间靠近。走得进了，透过玻璃他看到那些黑色的方形物体被堆放得整整齐齐，占据了整个空间，不过那看起来并不像是棺材。
万能卡打开房间，禹或非小心翼翼地将房间的灯光打开。果然，是虚惊一场，只见眼前满屋子都是存储数据用的服务器。俨然就是一个科技公司里最常见的数据中心。
禹或非在这些服务器之间穿梭，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每台服务器上都粘贴着一个标签。
“雷震子，4岁。”
“雷万金，36岁。”
“雷建国，22岁。”
“雷军，20岁。”
“雷震子，18岁。”
禹或非有一种感觉，如果将这些服务器接通电源，这些记忆便会被激活。如果在服务器上安装适当的输入/输出设备，那么眼前这个房间就成了雷氏家族的小世界。他们虽然无法移动，却可以在局域网上互相交流。只要雷音大厦一日不倒，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等等，还有一张标签！
就在禹或非想要离开的时候，在最角落的一台服务器上，他看到了一张标签在那孤独地摆动。他有一种预感，那标签会和自己有关。
禹或非穿过几台崭新的服务器，来到了角落那台孤零零的服务器面前。是的，他没有看错。那标签上的内容很简短。
“禹，26岁。”
没有太多意外，禹或非早就料到了。只不过在他看到标签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又多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之间只感觉心头苦涩，难以名状，他希望是自己错了。
快速地逃离了数据中心，禹或非沿着南面的围墙来到了西南边角落的一个僻静小房子边上。
这个房子只不过50平米上下，门前不远处竖着一块路牌。禹或非上前细看，原来这房子就是手术室。而那路牌分别指向两条道路，左边是停尸房，右边则是实验体理疗室。他望着右边道路的方向，那里正是墨绿色木门的房子。
这个时候，正门方向传来“吱呀”一声，好像那扇巨大的红色木门被人打开了。禹或非紧张地站在原地，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可是整个13层却静得可怕，不再有任何的声音。
“难道是我听错了？”禹或非心想。“或许是风的动静？”
突然那铁链拖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禹或非每每听到这个声音总是浑身颤抖。他赶紧刷卡打开房门，进入了眼前的手术室。
和传统医院的手术室极为不同，这间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和一把孤零零的奇怪的躺椅。躺椅靠近头部的一端是一个罩子，应该是需要将实验体的整个脑袋放入其中。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电极片散落在躺椅四周，像怪物的触手一般。禹或非一想到自己曾经躺在这上面被提取了记忆，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像他的一部分灵魂被剥离了身体。
他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罩子，上面一尘不染。“雷震子应该也来过这里吧。”他心想。脑海中浮现出雷氏家族每一个人都躺在这把椅子上被提取记忆的画面。
禹或非绕到了电脑的面前。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开机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里面会有一些秘密。
显示屏亮起，泛着蓝色的光线，一个干净简洁的页面显示了出来。禹或非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叫做“记忆手术”的程序。他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程序界面上除了几个操作按钮比如“提取”、“删除”、“导入”之外，其他的就是密密麻麻的参数监控。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禹或非看到界面上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图标——手术记录。
点击的瞬间，他的双手有些颤抖。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全部，此刻不过是需要一个确认而已。下一秒，这个确认明确无误地摆在了他的眼前。
“5月10日中午12点16分 记忆提取 保存文件名：禹或非”
……
“5月10日中午12点26分 记忆导入 实验体：禹”
……
“嘀嗒”一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
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禹或非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啪嗒”。那人伸手打开了手术室的灯光。
灯光亮起，两人互相看清楚了对方。禹或非惊叫一声：“秦慕阳！”
没错，站在门口的人正是秦慕阳，眼角还流着鲜血。显然从逵爷手中逃走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你总算来了，我们要抓紧时间。”秦慕阳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
“什……什么？”禹或非只感觉有太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他完全不明白秦慕阳在说些什么。
“还记得昆仑山上聊到的话题吗？”秦慕阳淡淡地说道，与此同时他伸手将自己刚刚打开的灯光熄灭。
“什么话题，永生？”禹或非感觉秦慕阳说话的方式有些奇怪。
“阻断生物进化的不仅仅是永生，还有标准化制造。”秦慕阳空洞的声音仿佛幽灵一般，在手术室里环绕。他绕着手术室走动，将四周的窗帘都拉了下来。“现代的医疗科技是罪恶的源泉，快速迭代才是推进生物进化的唯一方式。”
“标准化制造？”禹或非呆立在手术椅旁边，望着秦慕阳在房间里绕了一圈。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身边的秦慕阳有些奇怪，仿佛不像自己认识的秦慕阳。
接下来，秦慕阳的一句话让禹或非彻底说不出话。他盯着禹或非低沉地说道：“起源给了你身体，这里给了你记忆。你就是一个参照人类的标准制造出来的生物。”
这句话狠狠地砸在了禹或非的胸口，一时间让他大脑空白吐不出半个字。
稍稍冷静，禹或非愤怒反驳：“不可能的，我就是本人！起源造不出一具完整的人体！”
秦慕阳阴冷地笑了，说道：“你太小看金角博士的能力了。自从金角博士的实验室被盗，我们就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我们发现禹或非本尊根本没去过昆仑山。”
禹或非回忆起自己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另一个自己将虞老太请进屋里的画面。“难道秦慕阳说的是真的？自己是假的，而那个禹或非才是真的？”
当他再次抬头看到身边的秦慕阳，他感到了危险的来临。
一切都太迟了，禹或非来不及反应，来不及闪躲。几缕温热的气息在他的耳边飘过，带来一句冰冷无比的话。
“你本就不应该存在！”
话音未落，一个冰冷的异物刺穿了禹或非的心脏，让他感觉窒息。但不过一瞬间，好像装水的气球破了一个口子，鲜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那窒息感也随之消减。取而代之是钻心的疼痛。
禹或非想要大声嘶喊，以此来减轻此刻的痛苦。可惜他的嘴早已被秦慕阳的双手紧紧捂住。
这一刻，禹或非顿时明白了看到秦慕阳时的那种奇怪感觉从何而来。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秦慕阳，他是秦晋！那个一直带着面具的秦晋！真正的秦慕阳一直坐在C座的监控室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红色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禹或非的体内流出，顺着衣服、裤子，往地面流淌而去。
禹或非拼尽全力想要推开秦晋，可惜他根本不是对手。一再的挣扎反而让他的血液更快地从伤口中喷出。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已经使不上力气了，整个人的反应也变得迟钝。匕首穿过心脏的刺痛感在慢慢消失。最后，他的双手自由落体下坠，悬在空中，摆动几下之后便无法动弹。
“去吧。为了生命的演化，为了人类的终极意义。”这一次，秦晋没有开口，声音来自他的耳塞。
据说一个人在临死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清晰。
禹或非靠在手术椅上缓缓地往地上倒去。原本昏暗的房间慢慢明亮了起来。秦晋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一同显现的还有他手里那把滴血的匕首。血液下滴的速度极为缓慢，似乎已经违背了物理定律。
雨青之前说有人在调查自己，那人无疑就是秦慕阳和秦晋了。那辆跟踪自己来到雷音大厦的黑色轿车自然也是他们俩的。进了雷音大厦之后，秦慕阳一直在C座的监控室里监视着自己，而秦晋则一次又一次地帮助自己摆脱Jason和逵爷。他们帮助自己的目的并非为了让自己解开什么H座13层的秘密，而是想要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夺走自己的性命。
秦晋说得没错，如果人类实现标准化的人为制造，那确实会阻碍人类的自然进化。可是他们俩究竟为什么对生物的进化那么耿耿于怀呢？这其中的原因自己或许没有机会知道了。
“哗啦啦啦……”铁链的拖拽声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刺耳。
地堡的雷震子指引着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何？难道和那铁链的声音有关？那里会不会关押着无数的雷震子、雷建国和雷军？
“昆仑山，云牙子笔记。”如果说昆仑山的那具尸体真的拥有雷震子18岁的记忆。那么他临死前为什么会给自己发送这样的短信？他希望自己做什么呢？
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王叔究竟为什么要创造出自己？明明根本就互相不认识对方。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从禹或非的脑海中飘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是眼前的世界却越发纯白，几近透明。
“好困。”不知何时开始起先的疼痛感已经荡然无存。此刻身体里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祥和与舒适。禹或非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神经系统停止了工作，触觉也彻底消失了。自己好像漂浮在一个空旷的空间里。粒子层面的躯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有类似虚无的意识还处于游离的状态。此刻飘在空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由无数的粒子组成的“自己”正浑身鲜血地躺在地上。
意识正不受控制地加速远离那个躯体。世界在旋转，意识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远离，远离这个手术室。地球，太阳，银河，一切都在远离而去。很快就仿佛到达了宇宙的边缘。但是最奇怪的是，地球上的一切，包括那具流淌着鲜血的躯体，只要愿意去感知，自己依然能够觉察到哪怕最微小的细节。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自己的意识在无限膨胀，填满了整个宇宙、所有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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