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痴狂
作者:刘金全
第十五章 丢丢孕情
重庆。
中午时分,李若水把门一开,丢丢习惯性地赶忙进去,蹲下身去给她换拖鞋。不想李若水反将她按在独凳上坐下,愠怒地:“干嘛呀你?傻呀?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了。”
丢丢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眼睛闪光地望着她问:“姐,这,这么早就开始注意了?”
李若水蹲着,边帮她换拖鞋,边答:“说注意也注意得了,小心为好。不然弄出点麻烦就不好了。”
丢丢怀疑道:“也太早了点吧?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李若水解释道:“人各有异,你个大,体质又好。我那时像你现在这个时候,反应都大了。难道你忘了?”丢丢记忆起来了,点了点头。
李若水将她扶往沙发,笑道:“你两个呀,真像小孩一样,只图好玩,啥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叫你顺便做个检查,只怕你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丢丢低头直笑,脸上心里充满了幸福。李若水将她扶坐好后,倒了一杯出门时泡的菊花茶,兑热了并自己尝了尝温度后,才递到她手中说:“喝吧,好好休息,我去厨房。”
她接过茶杯,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娇气!在我们山里,临产了,还要去背捆柴火呢。”
李若水笑道,“那,你们那里生孩子只能在谷草堆上生,你现在会这样吗?”
她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对啰。这事想起都可怕。我们公社有个六五年下乡的老知青,后来嫁给了当地的农民,就是在谷草堆上生产被感染了,死在了送往县城的路上。你休息吧,汤是炖好了的,蒸点饭、炒两个小菜就行了。不麻烦。”李若水边说边走进了厨房。
“姐,一起做吧。这次回来,咱俩还没好好摆一摆龙门阵呢。”她将杯子的茶一饮而尽,跟进了厨房,坐在凳上理起藤藤菜来。
李若水细心地淘着米,问:“喂,丢丢,猴儿的事,你几时给南林通电话?”
“明天吧,他明天才回公司。姐,多煮点饭。”
“煮了半斤米。”
“一斤吧。”
“这几天没吃饱?”李若水转头凝视她。
“肚子里装着心事,今天总算腾空了。”
李若水一边加米,也后怕地叹道:“这几天真恐怖啊!”
“先一听,我也感到很恐怖。当我经过详尽的咨询和看完资料后,就有数了。但还是心悬一线啊,毕竟是侯哥呀!你说,咱俩的心能不着急吗?唉,庆幸啊!终于烟消云散了。”她深深地吐了好长一口气。
“是啊,你说这猴儿到底是啥子命啊?霉得都让人简直难以置信。唉!喂,丢丢,你说他会不会起疑心呢?”李若水望着她。
“不会。关心职工,普查身体嘛。”
“可目前的私营企业哪有这等福利呀?又是肿瘤医院的?”她仍不放心。
“仅限于各公司的头头和常年外出的供销人员,都是骨干,原来南林对他们都不错,这次更体现了公司的优厚待遇。我调查过,普查身体在哪家医院都行。再说了,侯哥既不知道我晓得他的那桩事,我又是探亲路过重庆,顺便为公司办这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
李若水还是不怎么放心地问道:“那……他打电话过去问呢?”
“姐,你放心好了。昨天苏生都打电话过来,关心侯哥体检了没有,他在那边也体检了,谁都不会怀疑的。”
李若水疑惑了:“难道这事,苏生晓得?”
“他哪里知道其中的隐情?我估计是南林有心,于无意中安排的。”
李苦水感叹地:“南林为了他的兄弟,真是煞费苦心啊!”
“所以下面的兄弟对南林哥忠诚得不是一般。高健算个人物吧?”
李若水端走她理好的菜,边淘洗边点头。
“他在北京追何叶儿时霸道得很,可一旦遇上了南林哥,再一打听到他和他手下的这些兄弟,就心存畏缩了。何叶儿这事,不是南林哥主动撒手,他至今都不敢。”
“你莫说,他两个真还有些惺惺相惜。”
“他很看得起南林哥,说南林哥不但重情重义,真还像是正道上的邪神,邪道上的正神,当下这号人最吃得开。所以,私下给南林哥封了一个官。”
“啥官?”
“亦正亦邪的正邪主席。”
李若水笑道:“这到底是褒,还是贬呀?”
“我看是客观。”
“那南林对他呢?”
“虽没说,但现在的事实就是评价。想不到咱们的侯哥也在痛定之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听我三哥讲:追他的女孩子有的是。姐,你在给他张罗女朋友?”
“嗯。他要有文化的,按何叶儿的模样儿找。”
“这你也敢答应?”丢丢有些惊讶。
“啊,答应了。不是他那一把‘火’,能有咱们现在的局面吗?找就找呗,又没要求神形兼备。”李若水回头看一眼,“喂,丢丢,说说你吧,怀孕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丢丢兴奋了,脸上漾起莫大的幸福和快乐,答道:“这么大的喜事,可不能隔山隔水在电话上随随便便就出口了。等我回去后,择个良辰美景,慢慢慢慢地渗透给他,那味道才美呢!”她好陶醉。
李若水望着她直笑。
“喂,姐,这事你可别给我漏一丁点儿,明天我们去看望刘伯伯刘妈妈都不能漏。好吗?”
“好,听你的。喂,丢丢,这次回去你俩总该结婚了吧?”
“肯定。我出来时,他就定了,等我一回去后隔不久就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丢丢倍感幸福地答道。
“家准备安在哪里?”
“姐,你帮我们定吧。”
李若水望着她,问道:“为什么要我来定?”
“你特有招呗。”
“招……”李若水望着她。
“你不是要我把赞助修建村小的事跟他在被窝里讲吗?果真,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说:‘了却老婆的心愿是丈夫的职责。’姐,南林叫我老婆了!那晚,我的心也释然了。几番春风几番雨,一直纵情到天亮。我从没想到,做女人竟是这般的妙不可言。一两天里都时不时地会有一股麻酥酥的快感。姐,太感谢你了。”
李若水边炒菜边问:“你以前没这感觉?”
丢丢不好意思地答道:“以前我只把他当恩人,把自己当成他的使唤丫头。”
李若水一下子明白了。并问道:“安家的事,你问过他没有?”
“问过。”
“他啥意见?”
“他像是听不懂似的望着我,好一会儿才随便一说,随便你。”丢丢有点伤心了。
李若水听得一叹,“唉!他苦啊!”
“姐,他很听你的。”丢丢盼切地望着她。
“这样吧,等你回去之后我过去一趟。”
丢丢高兴了,“我这次抓紧时间办事。”
“还有多少事要办?”
“一是回家兑现我的承诺;二是我也有三年没回老家了;眼下家里想搞运输,也望我回去通融通融。然后呢,然后绕道成都飞回去。在成都,公司还遗留一些事,趁这次我去了结了。”
“这一转下来,得个把月吧?”
“就是。”
李若水笑笑地,“你简直成了他的‘钦差大臣’。”
丢丢满高兴地:“姐,我说过他离不开我的嘛。”
李若水加上一句:“将来更。”
丢丢不禁轻抚自己的肚腹,一脸惬意、两眼憧憬。
饭菜上桌了:一钵鸡汤、一盘青椒肉丝、一盘炒藤菜、一小碟榨菜。
一坐到桌边,丢丢就问:“不整点酒?”
李若水舀了两小碗汤,撒了点葱花,说道:“先喝碗汤,让胃适应适应。”
“你适应你的,我适应我的。”丢丢挽起衬衫袖子,撕下一个鸡腿,大刀阔斧地啃了起来。
李若水端着小碗,小勺小勺地品着汤味,瞧着她道:“这鸡是药膳炖的,你可得学着点喝这类的汤。”
“怪不得味不对。”丢丢望着李若水慢悠悠的吃相,“你吃东西就像南林哥形容的那样:樱桃小嘴含樱桃,半天吐不出一颗籽粒来。哪像我和南哥。前次在青岛,四只德州扒鸡、十六瓶黑啤,三下五除二就没了。屁股一拍,走人。”
李若水惊了:“天啦,胃受得了吗?”
“两三个饱嗝一打,舒服。我和他时常一桌一桌地整。”她把啃光了的鸡骨往桌上的空盘一放,眉头微皱,“姐,你一口把汤喝了吧。”
“丢丢,边饮食边讲话本来就不科学。”她反倒停了手中的小勺。
“好、好,姐,我不讲话了。”丢丢告饶似地停了话,又撕下一大块鸡身子,嘴手并用地撕扯起来。
李若水又小勺小勺地舀汤喝。
丢丢感到太影响食欲了,不觉道:“难怪南林哥说,你把半辈子光阴都浪费在吃东西上面了。”
李若水又停了小勺,望着丢丢,不信地问:“不会吧?他真是这么说的?”
“对。就他将就你。”
“喂,你以前不也挺将就我的吗?常常是晚上你吃完后,给我剩半小碗。”
“姐,那时候那么缺粮,我巴不得你不吃才好呢。”丢丢大笑不止。
“你这鬼丫头,好烦耶。”李若水笑了,兴致也来了,“好,今天我陪你喝点红酒!”
丢丢一听,高兴得立马到酒柜里取出一瓶正宗的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和两个高脚杯来,边用开瓶器开瓶塞,边说:“姐,今天不但终于石头落地了,又喜从天降,值得庆祝。人生难得几回醉!喂,姐,对了,这几天一直在忙,我还没问你,新房子的钥匙拿到手没有?”
李若水用白手绢擦着高脚杯子,“明后天就公示第三榜了,问题不大。所以,你停薪留职的报告我压在抽屉里的,等房子分到手再说。”
“南林哥说了:房子一到手就通知他。”
“啥意思?”
丢丢瞧着她笑:“这还用问?”
李若水会意地笑了。
丢丢倒好酒,提议道:“来,干!”
俩人碰杯后,李若水仅呷了一小口,便端坐着将酒杯捧在手中玩弄起来。丢丢一口将小半杯酒倒入口中后,边斟酒边说:“姐,南林哥要我问一下:你啥时候能往那边调?”
李若水推诿了,“这节骨眼上……等过一阵子吧。”
丢丢忙说道:“姐,他给王雨虹一讲,王雨虹顺杆一爬,连独立的工作室都有了,整了好多器材设备。”
“这是她的梦。能把爱好和工作融为一体是人生幸事,又获得了这么好的条件和自由度,她高兴得都快疯了。”
丢丢仔细地盯着李若水看。李若水不觉也看了看自己,“你干吗这样看我?”
“姐,连我都没想到,你在南林哥心目中的地位有这么重。”丢丢由衷地说。
李若水没正面回答,略含苦涩的一笑,“如今何叶儿也离开那里了,我也安心的呆在重庆了,你俩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
丢丢完全有心理准备,慎重地说道:“姐,我得吃水不忘挖井人啊;再说,照这种形势发展下去……”说到这里她瞧了李若水一眼,“姐,破产法是为谁出台的,该不是为个体户出台的吧。”
“行啊,丢丢,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李若水望着丢丢说后,随之叹道:“眼下好多国营集体已经就朝不保夕了。”
“那还不趁早离开?”
李若水环顾了一下室内,喃喃地:“我得撑起这个家啊!琳琳这么小,身体那么弱。”
“不是有老冉吗?”
“我是母亲啊!况且老冉这么没用。而今世态如此炎凉。我想过:凭我的职务和人脉维系个小康生活不难吧?”她望着丢丢。
“这肯定没问题。”
“我要安下心来,专心专意地培养女儿了,至于这个家嘛……唉,就嫁鸡随鸡嫁狗吧。”她静然而哀叹地。
丢丢正想开腔又被她制止了。
“我为什么叫咱俩把新房子分到一起,就是想咱们经后不要失去关联。”李若水眼浮泪花了。
屋里的气氛仿佛被一种人生的悲哀凝固了。
望着这曾经庇护了自己,温暖了自己,获得多少欢乐幸福的家;望着不是亲姐而胜过亲姐,甚至比自己母亲还关爱自己成长,发展的面前这个人,丢丢的眼眶红了,她欲言又止了,因为她看到了李若水坚定的表情。她深深的知道,看似柔顺的李若水,但凡重大的事情一旦决定了,就心如磐石。只不过这次李若水在丢丢的眼里有一种悲和怜,也正是这悲和怜让丢丢分外感动与感激,于是说道:“姐,南林给你存了好大一笔钱。”
沉溺在欲哭无泪之中李若水,一下子惊异地:“钱,什么钱?”
“就是在重庆进行的每一笔业务的提成。”丢丢解释道。
李若水愣住了。
丢丢慢慢地“姐,这在那边是通行的。按百分之三给我俩的,进口染料按的是百分之十。”
“进口染料这么高?!”李若水倒抽了一口冷气。
“近几年价格疯涨,紧俏的涨了五六倍。我们都是下面的经理通过水路弄过来的。利润丰厚得不得了。”
李若水心里大概默算了一下,吓着了,赶忙连声拒绝:“我不要!我不要!”
“姐,这事只有南林和我知道。都是他签字我做账,往往钱没过大陆就在香港提出来了,全存在了香港银行,是美金。谁都不知道。连我这份也给你。”
李若水瞧着她:“你们的好意我领了。钱我不要。”
丢丢拐了一个弯,“这事以后再谈。”
李若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好一会儿后,像是自语又像是善言地,“他承受的压力太大,颠沛流离半辈子,浪迹天涯没有家,心何所依?情投何处?平时又跟保卫部那帮人舞枪弄棒的,人得一张一弛啊!”
丟丢答道,“我明白。”
为了调节气氛和心情,丢丢说道:“姐,这次我带了一张你的照片过来。”
果然李若水一下就高兴了,“哪一张,快拿出来给我看看?他看了没有?他觉得咋样?”
丢丢眉头一扬,欢颜道:“喜欢,太喜欢了!特别喜欢那张用精美的纹身遮掩肚腹疤痕的全身……”
“丢丢,快别说了。都是你怂恿的,害得我至今想起来脸都发臊。”她羞涩地忙用双手捂住了已被酒浸润如桃花般的脸庞和朦胧陶醉了的眼睛。
丢丢来劲了,“姐,以前你对我:是城市教育农村,知识赶走愚昧;现在我对你:是沿海引领内地,时尚改变传统。再说,以前的手术太劣质了,一点都不顾忌咱们女人的美。你全身那么美,就这点人为的遗憾,遗憾得连‘三点式’都不敢穿。连我有时无意触摸到你那道疤痕心里都怪不是味的。想想南林哥,那毕竟不是因为生他的孩子而留下的啊!姐,懂我的良苦用心吗?”丢丢掏肝掏心地说。
李若水确实从心底非常感谢她,非常惬意地点头并答道:“我懂。”
“姐,这是他最欣赏的照片。”丢丢相当高兴地说。
“别叫我眼馋了。”李若水急不可待地。
“好。”丢丢一起身,李若水也起身。俩人一同走进卧室,丢丢打开手提包,将照片从宽大的笔记本中翻了出来,递给她。
这是一张光鲜亮丽的彩照。
李若水微微侧身坐在古色古香、镂空雕花的鼓形独凳上,秀发梳成了古典仕女发式,脑后的发髻横插着金色的凤凰钗,钗端坠着两串碧绿鲜亮的玉珠;身穿一件金黄底色手绣凤凰牡丹图案的无袖旗袍,双手随意交叠在肚腹处,整个身体曲线恰好被旗袍和光线充分地勾勒出来;纤细雪白的胳膊坦露,修长的腿被高开叉的旗袍几分遮掩几分露,让人遐想;耳、颈、手腕上带着一套碧玉配饰,华彩富贵,白晳清秀的瓜子脸微微浅笑,特别是那对细弯眉下的明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好像是宁静而温存地注视着你,又好像是在关注着她前面那一群光屁股天使般玩耍的孩子。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柔美、文静、祥和,又是那么的端庄、高贵、大气。
美仑美奂。这张照片无论从人物形态、服装配饰、面部表情、内心挖掘,都达到了不可挑剔的地步,也可见摄影师的功底与追求。
李若水坐在凳上看得都陶醉了,用手抚摸了又抚摸,爱不释手。脸儿红红的发着烫,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叹:“作为女人,有这么一张照片,一生足矣!丢丢,我非常非常感激你!”
站在她背后的丢丢瞧着照片说:“姐,这摄影师是香港顶级的。连他都说这是他的得意作品之一,还想拿去参加什么国际人物肖像摄影大展呢。我给南林哥讲了,他才不同意呢。那摄影师好遗憾,但又没法子。”
李若水却乐极生悲了,抬头瞧着丢丢,“常回来看我?”
丢丢捣蒜般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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