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记忆

我出生后有记忆开始，就是住在老屋里的。

几十年前的老屋，与现在的钢筋混凝土房子不一样，屋顶是木质三角结构，铺着黑色的薄薄的瓦片。墙是用泥砖砌成的，墙体很厚，内部有四五米高，也不挂吊顶，空间很大，冬暖夏凉。就是不太美观，一抬头，就是乌黑一片，内墙也没有粉刷，土黄色，比我们现在所谓的毛坯房还要简陋。

我没见过泥砖是怎么做成的，据说是用黄泥土与田地里的灰泥土、稻草混在一起，用水混合，搅拌均匀，再用特制的模具制作成泥砖坯，在地上充分晾晒干透，就形成了品质好的泥砖，做成的房子经得起日晒雨淋，使用寿命很长。

我家的老屋最开始也没有铺水泥地面，真的是纯天然的土地，凹凸不平，下雨天踩得特别脏。屋里有一厅四房，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房间里也就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简易的柜子，空荡荡的，显得尤为宽敞。

住在这样的屋里，还是有点潮湿的，所以后来父母还是咬咬牙，挤出一笔钱，把地面铺上了水泥，情况才相对好一些。

老屋里并没有厕所，我家的厕所离主屋不远，是落后农村那种旱厕，建在一个小鱼塘的边上。白天还好，光天白日的去哪里都不怕，但晚上是没有灯的，所以屋里还会放一个尿桶，一方面是方便晚上解决个人问题，另一方面还可以收集尿液作为肥料。

那时候也没住过钢筋混凝土房子，没有对比自然要求也就不高了。但说实话，对我来说老屋唯一的缺陷就是蜘蛛、蟑螂很多，比蚊子更可恶。除了挂在屋顶的纤细的长脚蜘蛛，还有肚子很大的黑蜘蛛，经常看到它们的肚子上挂着一个圆圆的扁扁的白色卵包，看起来面目狰狞。而蟑螂，不管有没有翅膀，都喜欢四处溜达，尤其是晚上，挺吓人的。

老屋住久了，常年风吹雨打，薄薄的瓦片会被吹翻了，或者稍稍移点位，屋顶就会在下雨天漏水。要上屋顶去修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方面整个屋顶都是木结构，人踩上去非常考验勇气。另一方面，那个时候爬上爬下也就只有一架竹梯，不像现在，做什么工程都有脚手架，非常方便。

我对老屋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唯独有两件事非常深刻。

老屋的门槛非常高，我那时候还很小，有一天院子里的鸡跑到门口来玩耍，我兴冲冲地就想跑出去和鸡一起玩，没想到在门槛那里摔了一跤，偏巧不知道为何这里又放了一把杆秤，摔倒时杆秤上的勾就把我的手臂给划破了，至今仍留着一个淡淡的疤痕。

另一件事则是涉及到香港的鬼片了。那时候非常流行录像带，大多数都是香港的影片，不知道谁把鬼片的录像带带到了我家，一屋子的人都在看。我刚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片子，越看气氛越诡异，但大家都在看啊，还是大白天的，也就硬撑着跟大家一起看了一集。其实当年香港所谓的鬼片也并没有多恐怖，不是那种纯粹的恐怖片，可没想到自己胆子那么小，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去哪里都要人陪着。从此以后，我都不敢看这种诡异的片子。

如今，那间老屋早已不在，变成了一栋钢筋混凝土红砖房子。老屋推倒重建的时候，满地都是碎裂的泥砖，我当时年纪也不大，十来岁的一个少女，满心都是对新房子的期待，自然也就忽略了老屋曾经带给我们安稳无忧的生活，那种无所留恋、直奔美好生活的心情，好像有点太无情了。

岁月催迫，我们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如离巢的鸟儿，远离家乡求学、工作。在社会上摸爬打滚，渐渐地也就明白，曾经的美好一去不复返，消失了就再也回不来，如同我脑海中老屋的记忆，也日渐模糊，却愈发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