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意

几天前，买菜回来，途经小吃店，有刚出锅的菜包子，分白菜馅和芹菜馅两种。相比较而言，爱人喜欢吃白菜的，虽然饭点尚早，考虑到他踏野刚回来，就买了两个白菜馅的，让他先充充饥。

我把菜包递给他，顺便也掰了一口，想尝尝味道，以便知道这家小吃店的手艺如何。哪知道包子一露馅，芹菜的独特味道，就钻入鼻子中。我连忙朝爱人道歉，爱人却咬了一口，说：饿了，吃什么也香，这家的包子味道还行。

这么说，我这“芹意”，正是时候，我笑着打趣到。

孩子在外边工作，家的结构简单，就两个大人。没有事的时候，也互相琢磨，挑个头，吵个嘴，大眼瞪小眼，嘲笑取悦，日子过得倒是也有滋有味。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个家里，我是女人，现在，我再做一回小人，暗地里琢磨一下芹菜以及他吧。凡事不是总该有缘由嘛。

记得小时候，家里来客人，大人总是会炒一盘芹菜，里边还有大红色的辣椒，润润滑滑的粉丝，在待客的席面上，这盘菜，醒目，好看又脆生。

冬天，青菜珍贵，有客人来，才到村里一处有大棚的人家买来芹菜待客。这个时候，我的馋虫就上来了，借口外边冷，我会找各种借口，蹭到热气腾腾的厨房，去讨一段嫩嫩的芹菜梗，时不时把它放在鼻子下，闻闻那种独特的香味，心下惊讶着，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的青菜。

多年前，药食同源一词还很陌生的时候，某日我回家看望母亲。正说着话呢，姐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新鲜干净的芹菜梗。她坐下后，就像吃水果一样吃起来。我又惊讶了，芹菜还有这种吃法！姐姐告诉我，她血压有点高，医生说多吃芹菜对这个病有好处。那时候，网络还不普遍，正巧家里有一本《本草纲目》，上边记载着：“芹菜胸腹烦闷，发热及寒热，聚焦精气，除下淤血，止霍乱腹泻。”真没想到，芹菜有这么多的好处，从此也就越发认同了芹菜。

但我喜欢吃芹菜，我家有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我实在是想不通爱人为什么不喜欢吃芹菜。

记得结婚头一两年，因为某些“不得不”的缘故，我和爱人，一年总有几次机会，在婆家住上一段时间，多则数天，少则一个礼拜。

乡村人家，一般很少买菜吃，家家有自己的菜园。房前屋后，或者离家不远的田埂地头上，到处能看到小块绿油油的小菜园。但很奇怪，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看见芹菜的存在。爱人的老师同学多，常常有机会出去做客，但席面上，并没有记得见过芹菜，倒是一种我不太喜欢的凉拌藕片，时时出现还算丰盛的宴席上。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于婆家的一些不同于家乡的风俗，我是入乡随俗，那时候绝没有去提出疑问的道理。但回到小城，每次做了芹菜，我和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爱人吃几口是有数的。多年下来，我家的饭桌上，也就很少出现芹菜。开始，在我特别想吃的时候，偶尔做一回，以后，怕麻烦，也就很少做了。

一早醒来，随手摸起一本有关草木花香的古诗词，恰巧翻到杜甫的《崔氏东山草堂》。其中有这么两句：

“盘剥白鸦谷口栗，饭煮青泥坊底芹。

何为西庄王给事，柴门空闭锁松筠。”

从中不难看出，里边提到了芹菜。而且再看后一句的意思，“柴门空闭锁松筠。”据书中之意，柴门里边住的是一位隐士。

在草堂里剥山间的栗子，煮青泥坊下自然生长的芹菜，这隐士的生活挺清贫，吃的都是山里自然长出的东西。如此看来，这芹菜和山里的野草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我和爱人开起玩笑：怪不得你不喜欢吃芹菜，是因芹菜乃野草之故啊。

爱人笑了，说我这种说法太过牵强。众口难调，不喜欢吃芹菜的人多了去了，并不是他一个。但我却认真起来，我想知道，在《诗经》时代，芹菜的价值。于是，去问度娘，又看到了《诗经•小雅•采菽》。其中有“觱沸槛泉，言采其芹”一句，意思是说“赶往汩汩涌流的清泉边上，忙着采摘水芹其味扑鼻香”。这就进一步说明了，这芹菜不光在山上有，在水边也有，这是一种对生长环境不怎么挑剔的野草，发展到现在，才成了一种人人能吃得起的蔬菜。只不过，因为味道独特，有人喜欢吃，有人不喜欢吃罢了。

但我还是有疑问，三十年前，为什么，婆家那地方的人，我几乎没有看到过有吃芹菜的呢？

我问爱人，他也不甚清楚。

多年前，公公婆婆就不在了，和爱人最亲近的哥哥，前年也因病离世。如今，因为特殊原因，千里之外，对于不常回婆家的我，似乎也更加遥远。

不知道家里人，现在吃不吃芹菜？

什么时候，我这个儿媳妇，能随着爱人，回一趟婆家呢？

到时候，我一定问问，依然守候在老家的两位亲亲嫂子，还有那些热情的邻村邻人，我想，他们是知道答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