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虽然人是上晚自习了，我却坐在阶梯教室里发了一晚上呆。天大的学习风气很好，教室里全是人。我看着那满屋子的人，陷入了冥想沉思之中。据说天蝎座的人，都有点神经，玄而又玄。我明明坐在教室里，思想却像飘出了躯体，升到一种很高的地方去，以悲悯的眼光俯视众人。据说神经病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当然也许是因为坐在阶梯教室最高的一排。
世界上有多少人啊，总有好几十亿人。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可以跟我一见钟情，不闹矛盾，不吵架，没有隔阂，不互相嫌弃和指责，从认识就在一起，到死也不分开。为什么呢？爱情的比例那么低吗？那么可遇而不可求，甚至终生都不能如愿吗？
作为一个没有情调的理工女，我从唐诗宋词的爱恨情愁中挣脱出来，因为那只会让自己更加糊涂，而是开始在纸上计算，遇到爱我我也爱的男人的机率。假如人口有60亿吧，我出不了国，外国人跟我没交集，不算，那就有，当时好像是13亿吧，按照男女比例1：1吧，那男的有6.5亿，以平均65岁算，每个年龄段有0.1亿，那么年龄在20-30之间的人数大概有1亿左右……竟然有这么多人，不过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我已远离家乡，家族和亲友几乎没有影响。结识异性的范围只有同学，同事，以及同学的同学，和同事的同事。总共算下来也就几百人。就这宝贵的几百人，还有喜欢同性的，还有已经被人预定的，即使是那些不喜欢同性也没被预定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可能喜欢我。真是好悲惨啊，这么一想，好像没有男朋友太正常了，有男朋友简直就像中了彩票大奖一样罕见。
在这么严峻的择偶情势之下，对于这个不管怎么说，每次挂电话前都说爱我的男人，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会不会太奢侈了。可是他要去外地啊？那我坚决不同意会怎样？他绝对不像那种会为我做出重大改变和牺牲的人。就算他会吧，如果被迫留在青岛，他能找到工作吗？能混好吗？如果他找不到工作，或者混不好，他就会越想惠州那份工作越好，比实际的好一百倍，越觉得因为我放弃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从而心生怨恨或不满。从开头就带着委屈的生活，还有幸福可言吗？
那只能让他走。又会怎样？英文课本里有一个故事，好像说的是一个残疾人，和一只鸟，结尾有几句话，还蛮有哲理的：
如果你真的爱它，就放它自由。
如果它回来，它就是你的。
如果它没有，你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它。
仿佛有某种宿命的暗示，其实已经在揭晓。愚蠢如我，根本不会明白命运的安排。其实我心里也隐隐约约觉得，我其实生气的，不是他离开这件事本身，而是我的高中好友们和宿舍的姐妹们，会因此而觉得他并没有那么爱我，在意我。高中好友很清楚我那场失败的单恋。而今天宿舍的姐妹，亲眼看到他在不久之前甩了我一次。这才是我真正的恐惧。那个年纪，别人的看法确实比较重要，影响也大，也更接近局中人看不到的真相。
其实回头去看这件事，我的最佳选择是其实是说实话，我跟他复合的动机只是为了报复，但我不敢承受说实话的后果，也没有那个情商和智商去斡旋，让这件事去如春梦了无痕。其次是当机立断分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当事情乱成一团麻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去斩断。最不济，我就直说不希望他走，然后假戏真做，跟他结婚生子，在青岛过平常日子。这么多选择，都可以，我却选了最笨的一种方法，先是坚持说分手，然后又被他说服，承诺等他一年。
之所以说笨，是因为以我的心胸狭窄和控制欲，压根不能容忍他走以及他走后带给我的非议甚至嘲笑。因为长期不受男生欢迎，我的内心既敏感又自卑又自尊。即使我不想赋予他的决定太多意义，但很多东西是不言而喻的。
怀着这样的心境，我不可能平静的等待一年，我没办法面对问及此事的亲朋好友，也做不到我行我素不顾世人眼光。我甚至无法面对自己，说服自己。
现实是多么沉重而无奈啊，理智终归无法战胜感情，特别是在年轻的那些年。
五月匆匆在邹平见了一面，六月，我就从天津去了青岛。那时他还在学校，准备毕业。
在青岛的十来天，是我们认识9年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然而多少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愉快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而痛苦和绝望的时光，却总是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也过不到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