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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六期：路随心定（3）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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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阳光从没拉上帘的窗户斜洒进来，躺在床上的老陈想睁开眼睛却视线模糊，头胀痛得厉害。他想坐起来发现身体使不上劲，两条腿发软，右手麻木。他又试着抬了抬左手，还能动，于是他用左手向枕头边摸索，结果没找到手机。
他叫道：“儿…子…”
可是只发出“啊啊”的声音，吐字不清楚了。
儿子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人影。
他一阵恐慌，心跳加速。
昨晚大儿子伟林做好饭菜，走进书房叫道：“爸，吃饭了。”
老陈拿起旁边的拐杖一步一步地走进客厅，坐到饭桌旁。他望了一眼老伴曾经坐的凳子，心里一阵难受。
往常都是老伴做好饭叫他：“老头子，吃饭了。”
“今天吃鱼呀。”老陈很高兴，这是他爱吃的清蒸鱼。
“嗯，慢点吃，小心鱼刺。”
老陈有时闹着要吃半肥瘦的白切肉，可是血脂高，不能吃太多。
老伴冲着他笑：“好好，改天给你做。”
他再也吃不上老伴做的白切肉了。
那天老陈出奇地冷静，呆呆地看着老伴被拉走，在众人面前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回到书房，望着窗户，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一阵寒风吹过，将压在桌上的便利贴吹落到地上。他蹲下捡起便利贴，扶着书桌，艰难地站起身，缓缓走到椅子边坐下。
第一张便利贴上写着：“早晚量血压，并记录。”
又一张：“常备药在左边第二个抽屉。 ”
再一张：“……”
老陈又看到书桌上厚厚一沓便利贴，每张都有工工整整的字，书柜上的书同样摆得整整齐齐，往常也是老伴在打理。他再也止不住眼泪，边哭边喊道：“老太婆，老太婆……”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的风雨声。
此时老陈躺着床上动不了，心想：“干脆死了算了，反正那里有老伴等我。”
紧张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心率也趋于平稳。他回忆起过去的时光。
他们有两儿一女，都考上大学留在省城。
儿女希望他俩到省城生活，被他回绝了。他有点犟脾气，不愿意依赖孩子，他跟孩子们说：“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
最初别人夸他家孩子有出息，他也感到很自豪，可是后来轮到他羡慕别人。他的孩子一年只有在节日回来几天，很快又离开了。两位老人心里难受，嘴上也不说什么。
女儿说：“爸妈，我们帮你们请一名护工吧。”
“不要，不需要外人。”倔强的老陈不同意。
昨晚吃饭时伟林也跟他商量。
“爸，跟你商量个事。”伟林轻轻说道。
“什么事？”
“今后你跟我到省城去可好？”
“我哪里不去，就在这里！”老陈闷声闷气地说。
伟林露出为难之情，说道：“我不能长期在这里，妻子那边也得照顾。”
“滚，我不要你照顾。”老陈一下子来气了。
伟林忍不住大声喊：“爸，你这是干嘛呀？”
老陈更气了，抓起手机用力地摔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他饭也不吃了，拄着拐杖转身走回书房。
伟林也生气了，看着父亲去了书房，就离开了家去跟朋友喝酒，醉了没有回家。
老陈躺着床上，想着老伴，又想到孩子，其实孩子们对父母还是不错的，会经常通过手机视频问候，有时寄点好吃的回来。
想着想着他有点后悔了，不应该发这么大脾气，也不该这么犟，他只是舍不得离开有着和老伴几十年记忆的屋子……
他平静了一下，想到老伴那句话“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老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用还能动的左手，撑着床栏边，拼命往外挪动身体。“咚”的一声滚到地上。
“哎哟！”他喘着粗气，麻木的身体是如此地笨重。
“我得爬出去。”
他靠着手的力气挪动，一次，两次，不行，缓缓，再来，匍匐着往前一点又一点。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自己在一旁鼓励孩子往前爬的场景。
“加油！加油！”
“嘀嗒，嘀嗒”声从客厅挂钟传来，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挪到了卧室门口。面前是客厅，手机在两米远的餐桌桌脚边。
这让他看到了希望，“嘀嗒嘀嗒”声也在给他鼓劲。经过一番努力，浑身汗湿、大口喘气的老陈摸到了手机，却发现手机屏幕碎了。他按了下旁边按钮，怎么也打不开。
老陈闭上眼睛，耳边响起女儿“爸爸，爸爸”的叫声。
大门就在不远处。
“我一定行。”意志力支撑着老陈。不到10米的距离，竟像马拉松一样遥远。他爬到了门边，伸手去开门。可总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折腾了很久很久，终于打开了门……
楼里邻居看到躺着地上已经昏迷的他，赶紧打了120，伟林也赶到了医院。
等老陈再次醒来，看到三个孩子围在床边。
伟林紧紧握住他的手，满脸愧疚地说：“爸，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家。”
“爸，妈妈不在了，你别……”小女儿拉着父亲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二儿子把手也搭过去，望着父亲，鼓励地说：“爸，有你，我们才有家。”
老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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