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峡见闻

金龙峡遇到的那个老人是我在山中见过的唯一一个很像隐士的人。

像，也就是说不是。抵达老人门前时，一对中年夫妇正与他攀谈，我们在一旁安静坐下，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他膝下儿女尚在，且未听见他谈及儿女不孝的事情，那么我猜老人居住于此只是因为这里比较清净，老年人大都不喜欢热闹，也不大愿意麻烦自己的子孙。

一旦离开了现代文明，生活就比较原始。土坯房勉强承担着遮风挡雨的任务，从敞开的房门望进去只能看见一片漆黑。院子里还有石磨、条凳这种年代久远的东西，如今已不太常见。因为偏僻，这里通不上电，也就没有什么现代电器，之前在网上看到他有一台收音机，偶尔用它听一听新闻，听一听戏曲。

他的身体还较为康健，每次从山下采买的粮食都是他一人背上去的。那山路，年轻人尚且要气喘吁吁地走两三小时，换做老人背着粮食行走，那艰辛大概想象得到。这些事他倒不太在意，“我一个人能吃多少粮食”，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一点看不出风霜的痕迹。

老人讲，这里原来是一个村庄，后来人们渐渐离开，房屋一一倾塌，只留下这一户。院子南边有一片竹林，清风徐来，竹叶飒飒作响的时候让人心旷神怡。再往南的地势较为平坦，老人会在那里种一些蔬菜维持日用，听话好像是些洋芋。

看起来很像是桃花源，良田美池桑竹的意境这里不缺。至于阡陌和鸡犬，必要性不大。不过这里有一只猫，一路上我们见到过三只，都是一副慵懒的姿态，颇有些风流气息，大概是受了山水的潜移默化。

但老人并不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避世者，谈及国家政策，老人待遇的问题，他并不陌生。不定期的下山采买，他也能听到许多人间的趣事，生活态度很像是白居易提出的“中隐”——在分析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的不足之处之后白居易提出了“中隐”的概念，即“留在中司官”，一种既不完全入世也不完全出世的生活，就像王维在辋川的日子。

出于敬畏我（们）并没有跟老人说话，那对夫妇走后我们来到南面的空地上，选了一处草地坐下，晒着太阳。那种感觉真的是很轻松，也无需费力寻找什么话题，只是坐着，望着对面沉默的大山，莫名感到一种快乐。

其他的关于这里的风景，没有什么可以铭记的。不过出了山再回头望时，仍会被它的灵秀感动，这感觉比在学校南面的环山转盘仰望秦岭美好得多。我想起一句很应景的歌词：“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人生若只如初见”，真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好像看山，看进了内心，感觉往往开始变得不美好）。

黄昏，乘车返校，透过窗户我看见日色昏昏，收敛到山的那边去，我将走进又一个灯火辉煌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