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的《尽心章句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我们从村委会出来,左转再走二百多米,再左转第二个胡同,径直走到胡同东头,就是秦贵民家了,终于找到了我慕名已久的老人,一个忘年交的农民朋友。
说起我的农民朋友有好几个,他们大多没有多少钱财,有的甚至很穷,穷到还需要我牵肠挂肚,有的一辈子单身,单身到了我也无能为力帮助他成家,但我们的友谊是纯朴的,每当走近他们,我的农民朋友,就好像是一池清水,总会把我自己身上的铜臭和污浊的东西冲刷干净。
到了秦贵民家门口,仰头看他家的门楼,窄窄的,弯弯的,不用进门就知道是个贫困户。门楼有些歪,好像歪扭着脖子看着我,审视这位来访的陌生人。而一进门就看到了秦贵民,站在厨房门口,个子高高的,我需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看到我们来了,老人说,“我刚从地里回来,还没顾上做饭”。我侧身看厨房里的锅台,火炉在烧着锅底,铁锅盖挡不住锅里的水蒸气,铁锅里的水还没有开,如果开了一定会听到疙瘩疙瘩的声音。
一年前我就知道,秦贵民今年九十了,我说和他是朋友,那是我一厢情愿,我们过去也没有见过面,不过无论我过去和那个农民交朋友,似乎都不用山盟海誓,都不用信誓旦旦,他们和你交朋友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花言巧语,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就像太行山上全是石头,无论砸了多少遍,成为石块、石子、石粉,都还是石头。
贵民老人没有问我们都是哪里来的,应该是贫困户家的干部来的比较频繁,所以来他家的人,他都不会有陌生感。我们还没有说啥,他就合不拢嘴,笑起来的高龄老人,好像牙齿总是藏起来,你用眼睛怎么寻寻觅觅,也不会找到一颗牙齿。黑黑的口腔里,似乎老人家的舌头都在和你捉迷藏,让你想到古老而神秘的洞穴,里面镌刻着神农氏的故事。
在堂屋的台阶上,我们坐在小板凳上,我凑近老人,双手握住他的手,他攥着我的手,紧紧的紧紧的,生怕我的手跑了一样,他那黑琉璃旦的眼球,像龙珠一样在凹陷的眼窝里打转,闪着光,盯着我,视线不离开我一毫。还好!这精神矍铄的老人耳朵不背。
“爷爷,多大了”?“九十”。“那一年出生”?“31年,属羊的”。
“修过红旗渠没有”?“修过”!“修过那一段”?“多了”。“说说您修的都是那一段”?”青年洞”。“还有那一段”?“多了,干渠斗渠都修过”。
“修渠苦不苦”?“吃不饱”。”吃多少”?”记得喝稀饭,饿的慌,光想黑窝窝头想馒头”。
”修完渠去做什么了”?“种地”!”还干啥了”,”没有干啥?就是种地!种了一辈子地,离不开地,这不,现在大地块干不了了,我就开小地块,种花生,土豆,红薯”。
”山坡地都是靠天吃饭,老天不下雨,种的庄稼没有收成,您掏急不掏急”?”不掏急,咱们管不住天,跟老天爷生气没用,也就不生气”。”风调雨顺了,收成好了,高兴不高兴”?”这种庄稼有收有不收,习惯了,也没有高兴不高兴,年年只管种,收不收老天说了算”。
”年轻时就没有找过媳妇”?”没有,我娘死的早,两个弟要成家,错过了,就再没有说过”。”一个人觉得孤单不孤单”?”一个人过习惯了,没有孤单不孤单,吃完饭,就想着去地里干活儿,只要一天不去地里干活儿,就憋屈的慌,在家坐不住”。
我搀着老人进屋里,屋里摆设实在有些杂乱无章,也许这就是生活,随手摆放的米面,不多的老家具,也是随机摆放,编织袋里还有几十斤大米,小布袋里有白面,黑黑的铁锅里有多半锅小米。
里屋被一个不白不黑的门帘遮着,旁边有一张习主席的画像,他看到我在端详习主席,急忙凑到我跟前说,习主席会管理,会治理,要不这社会会这么好!我又问他感觉社会怎么样,他又重复着说习主席会管理,习主席会治理,习主席治理的好,要不这社会这么好!我惊叹没有文化的老人,能把国家看的这么透!
撩开里屋门帘,我仰头看到内墙上有空调,我说您行啊!冬暖夏凉!他又笑起来,脸上蚯蚓般的皱纹上下跳动。我说这是谁买的?老人说他哥哥不在了,可是侄子总来照顾,空调是侄子买的,侄子们都在山西,过年总要回来住几天陪一陪。
临别出门我塞进老人布满老茧的手里两百块钱,他也没有推辞,就好像是久违的老朋友,都是自家人,不用来那么多客套。他抖动着钱,乐呵呵的说,这个我高兴。我说买些鸡蛋买些菜吧,我在屋里没有找见您的菜在哪里。他没有客气,连连说好好。
渴望想和秦贵民交朋友,总算圆了一个梦!那是在全市举办志愿者分享会时,采桑镇志愿者讲故事谈到秦贵民,普普通通,兢兢业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循环往复了七八十年,种田事迹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没有色彩斑斓,走出了他自己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生。一个九十多岁,离不了土地,一辈子就做一件事,种地种地还是种地!不断的开地开地还是开地!
小时候我也做过农活儿,我一撅地就感觉累,而我爷爷从没有感觉累过,挑水推车犁地收割,这些农活儿都是需要付出力气的,可是我们吃的每一粒粮食,哪一粒不是农民用力气换来的?
中国农民是伟大的!中国爷爷是伟大的!
20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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