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暑假工，黑心中介，庞大的黑色产业链

01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我始终不渝地坚信，达尔文是一位出色的语言学家。不然怎么会一针见血、鞭辟入里地道出人类生存发展至今的实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云淡风轻的八个字，包罗万象，囊括了与光明美好针锋相对的阴暗与沉重：腥风血雨、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刀光剑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究其原因，不过为一物：利。

从孩童时起，我们就被家长、老师谆谆教导，世界是美好的、善良的。我们接受了这一教诲，秉承着人性本善的原则，过着我们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老师教给我们知识，教导我们要好好学习，教导我们要做一个有理想、有坚守、有追求的人……他们唯一没教会我们的，是与学术背道而驰的入世铁律：追名逐利。

东莞、暑假工、黑心中介、工厂……这一条庞大的黑色产业链，暴利的产业链。用一个半月的时间，重塑我的价值观，使我懂得了在学校里学不到的认知：一定程度上，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

2017年6月28日起，到2017年8月16日，在这期间，我成为了一名暑假工，一名被压迫、被剥削、被压榨、被呼来喝去吆五喝六的暑假工。

我切切实实领悟到了吸血鬼、资本家、利益至上这几个词的深刻内涵。

懂得了，平凡普通的我们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要穷尽所有，要死命地向上爬。尚在学校的我们，一定要明确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可被外面的诱惑迷了眼。我们一定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家境普通的我们纵使没有家财万贯，也要有傲人才华、一技之长。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金钱至上的现实社会中活得不那么辛苦，不至于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

回首这次暑假工经历，简直就是一次被坑被骗的辛酸血泪史。曾发誓打死对这次暗无天日的暑假工经历闭口不谈，可最终，还是决定把它写出来。鲁迅先生有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以这次血淋淋的经历教训，警戒自己，同样警戒看到这篇文章的你。

六月初，看到朋友在空间发动态：招暑假工，月工资3000--3500,工作时间每天八小时到十小时，做六休一，包吃包住，有驻厂负责人全程服务，工资随走随结，绝不拖欠（假的！假的！假的！重要的话说三遍。工资是假的、工作时长是假的、甚至连工厂都是假的。这些看似优渥的招工条件，不过是骗我们上当的噱头。）

他是我朋友，怎么可能骗我呢？朋友能为我们两肋插刀，也能插我们两刀。这个道理，吃了苦头的我才深刻体会到。这里，请注意我跟朋友电话里的问答交流：

1，我：月工资有高有低，是以什么标准判定的？朋友：按小时计费，一个小时11块，多做多得；

2，我：每天工作8到10个小时，究竟是8小时还是10小时？朋友：8个小时，除非特殊情况加班，当然你不想做10个小时可以请假下早班，做8个小时；

3,是规定必须做够多长时间，我做一个月走的时候会结清我工资吗？朋友：必须的，随走随结；

4,我：我能相信你吗？朋友：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

（划重点，这都是假的。这一系列聊天都是假的，所有的信誓旦旦，所有的言辞凿凿，都是空口白话，都是假的，唯一目的，就是忽悠我登上暑假工的贼船。）

在校园里，倘若一个人言而无信，我们往往直接给他判刑定罪，认为他是个失败的人，不值得结交的人。可入了社会，经历过被他人坑蒙拐骗的我们会刷新自己的认知：这个世界上，鸡鸣狗盗者有之，骗财骗色者有之，穷凶极恶者，同样有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是没有底线的。这就是，林子到了，什么鸟都有。或者说，任何一个合格的社会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其实，倘若当时我足够冷静，足够理智，我就会发现朋友话语中的矛盾与漏洞，倘若我不是想赚点钱，开学时少问父母要点，也许我就不会天真单纯（愚蠢傻逼）地掉进黑中介的坑。）

这里讲一下，朋友在这条产业链里充当什么角色。到东莞后的一系列经历以及网上查到的相关资料表明，朋友是下线。每一个在QQ、微信里发这种寒暑假工招工信息的，基本上都是学生代理，就是黑中介的下线。他们每招到一个人，黑中介会给他们50到200块钱，当然，这50到200块钱，是从招到的人那里获得。招的人越多，得到的钱也越多。学生代理属于躺着就把钱赚了的那种。可同样，他们也属于被自己招到的人骂得狗血淋头、诅咒死全家的那类人。因为他们招的大多数人，都是自己的朋友，拿着朋友的信任赚钱，骗朋友去黑工厂，多半两人最后会老死不相往来。（我和朋友就是如此，删除QQ、微信，拉黑联系号码，此时后面详细讲。）

李文星之死，使传销在这个暑假火了一把。各大营销号追热点，抓住群众的G点，利用李文星之死写了无数个10万+的爆文，涨了不少粉。得知李文星事件的最大感受，在尔虞我诈的黑色世界里，受伤害的，往往是穷人。不甘现状，想摆脱贫穷的人。

面对传销组织的骗局，李文星有过疑惑，有过迟疑，有过踟蹰，他想过这是否是个骗局，可最后，他还是去了。这一去，他再也没有回来。

在一定程度上，贫穷是一把刀，坏人握着这把刀，砍向弱者。而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从东莞回到家后，母亲得知我赚了四千多块钱的时候，笑着说，不错，在家呆着一分钱都没有，进厂还赚了几千块钱呢。

有时候，穷人，没得选择。也许从心底里，我是明白朋友发的暑假工工作是靠不住的，我是知道这次暑假工经历会糟糕得超出我想象的，我是懂得最后工资的发放不会如我的意的。可我还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归为幸运的一方，想着，说不定进的厂也不错，最后能拿到几千块钱，既赚到了钱，又得到了锻炼。

百度输入暑假工，弹出的信息众口一词，都是对暑假工的口诛笔伐。暑假工留宿街头、工资拖欠、被工厂驱逐、中介携款逃跑……

我们明知道暑假工的惨绝人寰，明知道暑假工会被压榨剥削，可每到寒暑假，东莞、南昌、深圳、上海、广州……大街上来自天南地北的暑假工一抓一大把。感慨，做人难，做穷人，更难。

生活的艰辛、血泪、苦楚，哪个穷人没有体会过呢。

02

强调，在一切社交工具、网站上发布寒暑假工消息的，都是中介！（即使是学校组织的，也是中介！其黑心程度，并不见得亚于学校外面的中介）中介介绍人给需要劳动力的工厂，工厂给中介费用。这是一条庞大的产业链，里面的水深，我了解到的，不过冰山一角。而这冰山一角，足以刷新我的三观。

中介如何从我们身上牟利呢？根据我的亲身经历，以及在网上查到的相关资料，中介从我们身上牟利的途径，大致有三种：收取现金、不收钱、从工资里扣。（这三种方式可上网搜，都有详细的解答）我要详细讲的，是中介最常用的，大多数人最容易被忽悠，上当受骗的牟利方式。

收钱：一百到两百不等。当你在电话里，跟代理谈妥，决定报名做暑假工的时候，代理会毫无破绽地提出代收车费的事情。代理会跟你解释，车费代收的原因是统一买票，好同一批进厂做暑假工的人可以一起，这样安全。当你疑惑为什么代收的车费为何高出到东莞（南昌、深圳、上海）的车票，代理会进一步跟你解释，到了火车站还要安排到工厂的大巴，还有保险费什么的。解释到这里，大多数人会觉得合乎情理，或许会犹疑一会儿，最后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安慰自己，乖乖交钱。当你把钱转账过去的时候，中介已经从你身上赚到了第一笔钱，而这笔钱究竟有多少，就要看中介的黑心程度了。（我就是这样，而事实证明，我中介的黑心程度，媲美煤炭，还是黑心的。）

根据寒暑假工的流程，接下来就是到火车站（汽车站）统一集合，坐车到广州（南昌、深圳、上海）了。（此处补充，中介为了多赚钱，他是不会直接买直达目的地的车票的，举个例子，工厂在东莞，他会买到广州的车票，然后再转车，这样他可以多从你身上赚钱。）

倘若中介靠谱一点，在火车站附近他是会有个皮包公司的，集合地点也就在皮包公司。到了皮包公司，我们会看到一群学生，年纪从初中毕业生到大学生不等，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我们会和他们一起度过。（而跟我一批的暑假工，原本四十几个人，最后回家的回家，进其他厂的进其他厂，只留下了五个女生。我就是其中一个。）

等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中介会穿得西装革履，将自己包装为成功人士的模样，站出来高谈阔论一番，内容大致是：你们相信我们公司是正确的，这份工作很难得，要珍惜机会；到了那里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们反映，找我们解决……这都是假的，而中介的这番信口雌黄、夸夸其谈，对他们来说，早已信手拈来。能言善道、巧舌如簧，是他们安身立命、赚取金钱的根本。一番长篇大论过后，中介就会顺势掏出合同。

合同：哄骗我们的废纸一张。强调，合同都是假的！我们这些尚未入社会的小菜鸟怎比得上混迹社会多年的老手呢：合同上的公司名、法人代表、公章，都是假的；即使是真的，那张合同上的内容对我们而言，无异于丧权辱国，割地赔款，我们在工厂期间出了任何问题，中介不用负任何责任（并且大多数暑假工是不会直接跟工厂签订合同的，我们在工厂出了事，工厂完全可以推卸责任，毕竟法律面前，只论证据，不讲情分）；再者，一百个人中，九十九个人都不会想到维权，即使维权，也是困难重重。我们签了合同，傻傻的认为自己受到了法律的保护，却不知道那张合同只不过是中介哄骗我们帮他们赚钱的手段，一旦出了问题，中介和工厂互相推卸责任，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签完合同后，接下来就是在中介的带领下，统一到火车站（汽车站），进站坐火车（汽车）去广州（南昌、深圳、上海、郑州）了。上了车，基本上就上了贼船，要想中途下船，唯一的办法，就是独自跳海了（车费、大巴费、保险费什么的，就别想要回来了，没赚到钱，先花掉两三百，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即使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也会忍气吞声，毕竟要把车费给赚回来，不是吗？）

上文提到过工厂假，何为“工厂假”？当我们在看到招工消息，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跟学生代理（中介）了解情况的时候，我们往往会问及我们工作的厂位置在哪儿？厂的名字是什么？学生代理（中介）往往会这样回答：地址在东莞（南昌、深圳、上海、广州），是电子厂（手机厂、玩具厂），名字是XXX（在网上往往搜得到）。这些回答多半是假的，中介只是用它们来博得我们的信任。

此处可以用“暑假工滞留”现象来补充说明何为“工厂假”：暑假工是一个暴利的行业，不乏有人看中这块肥肉，可工厂就那么多，那么每年的劳务市场简直就是一场堪比《甄嬛传》的撕逼大戏。当中介把我们忽悠到了广州（南昌、深圳、上海、郑州）之后，带领我们的那个中介代理才会明确知道到底要把我们这批人安排到哪个工厂。之前说好的那个有名气的厂基本上去不了，原因是，人满了，当然这是中介的一面之词，事实上，大多数中介根本去不了待遇好的厂，而我们进的厂，大多是那种小厂，各种、脏乱、差，糟糕到超出我们的认知。倘若运气不好，在中介带着我们去往原本说好的工厂途中，那个厂被别的中介截胡，提前拉了一车人抵达那个厂，工厂名额满了，那么我们就很不幸的被剩了出来，没地儿安排了。这就是“暑假工滞留”现象。当然也有到了工厂，工厂突然又不要人了，这样也会被滞留。

像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今年暑假雄赳赳气昂昂地要去赚钱，结果跟着中介在大街上露宿了一晚，第二天十九个小时的站票，灰溜溜地回了家。（跟她同批去的一些人，等了一天，被中介安排进了另一个厂。）

说我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暑假工滞留的现象没被我碰上。在中介的带领下，我到了东莞一个叫秦都的工厂，接着就是填表，办入职，安排宿舍，这期间，我的状态是这样的：到了工厂后，没有吃早饭的我搞得胃病犯了，忍着肚子疼填表，和同一批来的人三三两两坐在凳子上等待着下一步安排，在超市购置碗筷、凉席、盆桶等生活用品，去吃中饭，统一录指纹，重新回到来的地儿，坐在凳子上捂着肚子，闭着眼睛，等待宿舍被收拾好。用四个字总结就是：身心俱疲。等这一切都安顿好后，累得像条狗的我瘫在床上，深刻地明白，自己的这次暑假工之旅，可能会充满坎坷与波折。

而带我们来的中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是的，在我们搬行李去宿舍的时候，坐着车子扬长而去。把我们扔在了这个叫秦都的厂，留下了一个为中介公司打工的大一学生代理，美其名曰为我们服务，声称我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解决。

而所谓的解决，就是含糊其辞的搪塞与敷衍。当初中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解决”的保证变成了滑天下之大稽的无耻至极。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狡猾奸诈、唯利是图，这些，不正是黑心中介的标配吗？

03

接下来，暑假工生活，正式开始了。暑假工生活，可谓水深火热、昏天黑地、哀鸿遍野，真真让人怀疑人生。

列举以下四点，来表明被压榨、剥削的暑假工标配：

一，一天两班制，白班和夜班；八点到八点，共十二个小时，期间一个小时吃饭时间，工作时长十一个小时；我所在的厂是手机厂，女生做流水线上的工作，男生就累一点，操作机器，要站十一个小时，倘若最终检查出有不良品，谁负责这一块，罚款；白班时，一天都有领导视察，发现有偷懒的，拍照，罚款；而我们这一批四十几个人，有的不想上夜班，有的受不了这般高强度的工作，最后剩下了五个人。我是其中之一。

二，全月无休；没有做六休一，一个月30天，除非哪一天停电，否则别想休息。请假休息，要看组长心情，不批算旷工，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

三，宿舍，水电费均摊；但工厂压根不会给你算，人家独断专权，直接从工资里扣除水电费（资本家本性如此，第一个月三十天扣了我45水电费，第二个月做了15天，扣了80水电费，像蚂蟥般吸血）

四，东西被偷：睡在我下铺的女生在进厂的第三天行李箱被偷（行李有笔记本电脑），损失财产约四千块，一个多月白做了；睡在我对面的女生转个身的功夫，放在靠近门口床上充电的充电宝不翼而飞；就连宿舍放在方面挂衣服用的晾衣杆，在某天也被人顺手牵羊；而听闻丢手机的人，就有四五个。被偷的人，只能自认倒霉。电脑被偷的女生将这件事反映给中介留在这个厂的学生代理和工厂宿舍的相关负责人，得到的答复是，找不回来了。是啊，在东莞，东西被偷，再正常不过。东莞，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地。几年前有名的东莞扫黄案件，东莞传销门，偷个东西，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暑假工的精髓，就一个字，忍。在我们这批人上了两天班后，中介原本承诺的长白班被部门领导安排为夜班，而我很不幸，是夜班。现在回想，忍不住感慨，还是太年轻啊。因为年轻，所以在发觉工厂的工作待遇跟中介所介绍的工作待遇大相径庭、天差地别的时候，我们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与背叛，气势汹汹、理直气壮地跟中介理论起来。

可，理论的前提是对方同样讲究以理服人，倘若对方本就是道貌岸然的奸诈小人，理论也就不复存在。能预料到的是，我们败了，败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兵。被中介留在工厂的学生代理在我们的质问下无力招架，只能拿出电话，拨打中介的电话（此处要注意，有的中介形成一定规模，那么招你来的人、把你带到工厂的人，此时绝对不会再管你了！原本拍着胸脯说到了工厂有问题就跟我打电话的他们，在你到了工厂再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极为默契地变了一副丑恶的嘴脸：

变脸一：哎呀，这不归我管呀，我给你个电话，你打他电话好吧；

变脸二：我现在很忙的，你直接找某某某吧，我把他微信发给你；

变脸三：直接装死，任微信、QQ、电话狂轰滥炸，挺尸装死。而我的那位朋友，被我在电话里骂得狗血淋头。而我最后跟他说的话是：你真他妈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友谊在利益面前，真可谓螳臂当车。

跟中介理论失败后，有的人忍受不了工厂的安排与高强度的工作，选择了离开（中介此时的态度，爱干不干，不干走人。）。在路上结识的一位女生，在提着行李箱离开工厂的时候，脸上写满失意落寞，自嘲道，本想着出来赚点钱，结果没赚到钱，来回车费就三四百。

那位女生离开的背影，让我很心疼。

而有的人结伴去了其他厂，上白班，被别的中介坑。而我们最后五个女生，选择了忍气吞声，留下。而我也体会了一把，明明很想把对方掐死，却还要抱大腿，叫金主爸爸的滋味（我留下的很大原因是，当时，我身上连回去的火车票钱，都不够。一个字，穷）。

在东莞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眼扫去，晚上八点上班，早上八点下班，吃完早饭回到宿舍栽到床上，两分钟内必定睡着，再睁开眼，差不多晚上七点，匆匆洗漱完，去上班。器械、乏味、枯燥、单调，行尸走肉般，让人发疯。

这一地鸡毛，倘若心大，大而化之，必定会少很多烦恼，也许还可以苦中作乐，就当体验人生百态了。

可，在这次暑假工经历中，我还是失态了。这次失态，算是我生平第一次抓狂，第一次歇斯底里了。失态的原因，很俗，钱，工资，说好随走随结的工资。

中介有多黑心呢，同批进厂的人，有的人一个小时11块，有的人8块，甚至有的人7块。而这，就是中介从我们身上获取利润的主要途径。

在我们还未进工厂之前，工厂就已经跟中介达成了协议，举了例子，工厂统一给中介开15块一个小时，而中介转过身来，告诉我们11块（10块，8块，7块）一个小时。意味着我们每做一个小时，中介就能从我们身上赚到4块（5块，7块，8块）。我们做的时间越长，中介从我们身上赚得就越多。

而我暑假工工资的结算，简直堪比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这里要看带你进工厂的中介了，运气好的话工资结得干脆利落，运气不好碰上奇葩中介的话，那么失望、绝望、抓狂、歇斯底里再正常不过。而我很不幸，属于后者。

我的工资最后发了。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完整的工资，留给有耐心的人。（除非在你入职的时候，工厂要了你的工资卡，否则你的工资就是带你来的中介发。大多数情况，是后者。而我主要讲的，就是后者）要工资的时候，倘若是自己单枪匹马去工厂相关部门要工资的话，那么十有八九工资拿不到手，因为你根本找不到负责人，在这条暑假工产业链里，我们是属于最底层，被欺压，被压榨的人。工厂与中介约定俗成，他们是不会违约的，毕竟他们的合作是长期的。

注意，要工资的话，千万不要跟中介撕逼，当然，倘若你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恰巧你的中介就在工厂内（有的中介并不会在工厂内，他们会远程操控，或者说，任我们自生自灭，等到暑假临近结束，他们再来工厂，带我们办离职，拿钱），那么拎把菜刀，用武力震慑压迫他，也可行，祝你成功。

最令人歇斯底里的情况：你在东莞，而你的中介在长沙（郑州、成都、重庆，即你所生活的城市），你做一个半月，而暑假有两个月时间，在你快做满一个半月的时候，跟中介打电话沟通工资结算的时候，中介像大爷般，斯理慢条地说，你要做满两个月才能结清全部工资呀，合同上写得很清楚呀（这个时候你就会想起当初签合同，看到那个日期是8月31日时问中介，做一个月工资是不是也是当天走当天结清，而当时中介给你的答复是当然，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的潇洒答复），这个时候一场浓浓火药味的争吵在所难免。

而我的失态就是这最令人歇斯底里的情况：当中介在电话里不紧不慢说我的工资结不清的时候，我简直原地爆炸，我第一次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跟他争吵，然而中介的态度始终不变：搪塞、敷衍、含糊其辞。

我8月16日离职回家，8月27日拿到全部的工资。是的，我妥协了。面对中介的独断专权，我毫无办法，我据理力争过，歇斯底里过，崩溃哭泣过，可最后，只能步步后退，步步妥协。或者说，当我们处于弱势，即使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也要笑靥如花。倘若负隅顽抗，或许取得最终的胜利，但势必要壮士断腕。

人情世故、世间百态，真TM操蛋！

04

原始社会，我们以暴力、厮杀、鲜血来推进人类文明的进步，那时，我们茹毛饮血；二十一世纪，我们以法律、道德、和平来建造人间大同，此时，我们歌颂海晏河清，对人世间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血雨腥风绝口不谈。

学生代理、中介、工厂，这是一个庞大的黑色产业链，是一个暴利的产业链，是处在灰色边缘、被法律所忽视的产业链。它的存在，意味着压榨、剥削、欺骗的甚嚣尘上；它的存在，是歌舞升平背后的冰凉与尖锐：金钱至上与物欲横流。

这，就是人生。每一个赤诚天真的少年，必将踏入的人生。

暑假工生活的终结，已一月有余。我回到学校，成了一名大三狗，享受着悠闲的大学生活。

对现在的生活，我无比满足。我可以肯定，我很幸福。

我无比庆幸，我的中学成绩还算可以，可以让我成为千千万万大学生中的一员，而不是像做暑假工时结识的那名16岁女孩，签了长期合同，时薪11块。不出意外，她会在那个叫秦都的工厂消磨掉她的青春，几年后回老家，教给邻村的男生，怀孕，生子，倘若生的是女孩，一年不到，再怀孕，生男孩。

我无比庆幸，父母没有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都是赔钱货的观念，反倒是坚定地支持我读书，否则披着年轻皮囊的我，就要有一颗死掉的灵魂。

我无比庆幸，读书改变了我的命运，开扩了我的视野与格局，使我懂得，人生有无限精彩的可能。

读书无用论。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荒谬言论。

我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或者说，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普通的家境、普通的相貌、普通的……人生。

东莞、暑假工，黑心中介，庞大的黑色产业链，令人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冷静下来，想，中介为我们介绍了工作，理所当然要从我们身上拿到报酬，而我们因中介，赚到了血汗钱。双赢吗？

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双赢。可这样的双赢，太过无奈，太过辛酸，太过悲哀。

我很庆幸，我还有两年的时间，书架上摆放着大一大二被自己荒废的专业书籍，学习。也许只有学习，才能让两年后的自己，更有底气与自信，对抗这个追名逐利的世界。

或许，不管哪个行业，都可以称之为庞大的黑色产业链。在产业链顶端的精英阶层，压榨、奴役下一阶层的人群。周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不管在哪个时代，压迫、剥削始终存在。

我们能做的，就是认清这个世界，然后，拼命地、努力地往上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共勉。

PS: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