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咯,更咯,有鸭毛换啵?乌龟、甲鱼壳换啵……多么熟悉的声音,经历了多少年风和雨,有时已把它忘记,无意中又会把它想起。
七十年代中期,小铁锤与那略略弯曲的长形铁板的敲打声,伴随着换糖佬一声声深情的呼唤,在那个年代的孩童心里,应该是天籁吧!
那些挨着村庄一路过来的换糖佬,不知一天要来多少个,也不知一天来过多少回。
小孩子们也不知道在后面跟了有多久,也不知道跟在后面骂了多少回。世间最恶毒的词语都会用上,无所顾忌。
总是抱怨给的废品如此的多,得到的糖块如此的小。忿忿地埋怨一声,牙齿都粘不住。总是抱怨换糖佬无比的坏,做人不公平。别的小孩拿的废品那么少,得到的糖块却比我多。
年龄稍大的,总会据理力争,凑一点,再凑一点。会用把拿来的东西拿回去相要挟,假装不换,逼着换糖佬乖乖就范。
换糖佬有时也会作出破斧沉舟之相,不换就不换,拿这么一点点烂东西来,还左嫌弃来右嫌少,把你的宝贝拿回去。可换糖佬不舍的眼神,怎能逃过孩子们的火眼金睛。
换糖佬又会脸皮无限的厚,下次可要多拿些东西来哟,这次把娘的那个东西都亏掉了。孩子们都知道,换糖佬说的是鬼话。
年龄小的屁小孩,也会心急火燎地往家赶,翻箱倒柜搜来东西把糖换。
踮起脚尖,趴在箩筐边上,两只小眼睛死死盯着换糖佬用小锤和铁板在糖饼上轻轻地敲。鼻子里的“两只白胖的春蚕”,随着喘息“爬进爬出,一下不见了踪影,一下冲出来老长,试想与糖饼来个亲密的接触”!
恨换糖佬给的太少,却又不敢说出来。
唯有任其宰割,给多少就拿多少。使劲吸一下鼻涕,拿起细小的糖块急急的就往嘴里塞,拼了命地嚼。管它有没有溢出来!
夜幕降临,大人们收工回家了,在村庄的这个地方,或那个角落,总会响起大人的怒斥、小孩的号嚎。
你们这些打短命的、鬼捉咯,你们怎么不把灶上的锅也撬去换了糖?小的会哼哼唧唧地哭着,把全部责任推给哥哥。还没等哥哥回过神来,棍子已雨点般落在了身上。哥哥气得直跺脚,哀嚎着:受了弟弟的冤枉。可怎能敌过弟弟“巧舌如簧”。
那个年代的大人,对孩子的教育,具不民主、也不讲科学。劳作了一天,哪还有精力听你争辩。
眼看申诉无望,旋即在弟弟身上狠狠地踹上一脚,随即逃之夭夭。
现在也想不起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是怎样收的场。也不知道那时的小孩,真要被鬼捉了去,大人们会不会悲伤。
不知几时,村上又来了个换糖佬。天依旧是那样的蓝,艳阳依旧是那样的高,鸟语蝉鸣也不曾变过模样。更咯,更咯声,撩得孩子们村子里头到处找。有的说,这声音好像在村西头,有的说,这拖长的叫卖声刚刚就似在村后头。
一群孩子赤着脚板,寻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终于在一条阴凉的巷子里看到了换糖佬:黝黑的脸庞、赤着双大脚,拼命扇摇着那顶破旧的草帽,原来换糖佬用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顺便也乘着凉。
你们不要挤这么紧,我的篾箩都要被你们挤扁了,快回家去拿东西来换。
大小孩子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或是身上被棍子抽过的痛还没有忘,或是家里的东西确实再难找。
换糖佬见机行事,急急的引导,你是不是家里的某个地方没有找?你,你,是不是忘了猪骨头我也会要?还有那犁地的犁头,盖秧的地膜……,都可以拿来把糖换。
于是孩子们四散而去,急急的跑回家四处寻找。忘记了打,忘记了骂,又把往日的故事重来演。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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